青面獠牙的女性尸体仰躺在迈巴赫的车顶,鲜血如泉汇聚在凹陷的部分倒影着瓷青的天空,那张插着匕首的脸蛋上至死都保持着狰狞的模样。
运作的投影仪器发出琐屑的微小杂音,整个昏暗的房间中寂静无声,因为大荧幕上的这张照片不经让会议室中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据说在江湖时代浪客的剑可以快到一个极致的境界,当刀落剑出斩下敌人的头颅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将会永远的定格在那一刻,因为死亡的速度超越了疼痛和恐惧,在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陨的刹那,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现在照片上的死者简直像是印证了那个荒诞的传说一般,真的有人能快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匕首的刀锋好比死神的镰刀,划过时没有痛苦只有冰冷至极的死亡。
坐在会议桌尽头的男人轻轻摆了摆手,他背后拿着遥控器的人按下按钮,投影仪关闭,会议室的白炽灯被点亮,可以看见会议桌前坐着的每一个人面部表情都有些微妙,视线依旧停留在白色的幕布上沉思不语。
男人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他记得这间会议室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
这里是东京中央区,源氏重工株式会社,第27层,执行局会议室,坐在会议室尽头主持这场会议的男人正是执行局的局长,源家的家主,源稚生。
上一次执行局的会议室陷入沉默这么久还是因为一群无法无天的‘恶鬼’集体冲击东京电视台要挟本家要么解散,要么他们公布龙族的所有秘密,那次东京电视台失守的事让整个执行局很长一段时间都受挫不小,不少执行人甚至因为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而选择调职到后勤岗位。
而方才投影仪上播放的是今日在千代田区与新宿区交界的四谷地带发生的一起暴力案件留下的现场照片,堂下沉默观看的人们都是日本分部执行局的精英干部。
“手法很利落。”有人评价。
“‘利落’显得也太过敷衍了一些,我想在场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吧?”有人秉持不同意见,看起来对于击毙凶手的人有着更高的评价。
“这件事情发生在四谷?我记得那边人流蛮大的,这具尸体很明显已经大幅度变异了,如果被观测到的话就不能用简单的黑道寻仇搪塞过去了,有好好排查过潜在的目击者吗?”比起已经发生的事情,有更关注未来影响的人出声提问。
“没有潜在目击者,坠楼事件发生后现场第一时间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会议桌的尽头,身着黑长风衣的源稚生抚摸着手指上的龙胆纹银戒指缓缓摇头:“事情发生在今天凌晨六点,按照四谷的地形,就算街道上有目击者也难以看清楼上飞下来的坠物到底是什么。”
“战斗的过程呢?像是四谷那种出租楼里人流密度一般都很大,是否存在有人围观的情况?”侧前方的一个执行局专员举手。
“战斗发生在一间不到12平米的房间,我想那种环境应该挤不下第三个人。”源稚生说。
“12平米的空间内对这种怪物一击必杀?”不少人设身处地的试想了一下那种情况,想到伸个懒腰都嫌窄的空间里跟一个体表出现龙化的危险混血种一对一的画面,不少人都打了个冷颤直嗦牙花子。
“破门而入,先是一刀扎进对方的脑门破坏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再把人一脚踹进窗口撞碎玻璃和木框架导致从三楼坠下。”源稚生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战斗情况。
很简单的战斗经过,轻松程度堪比把大象塞入冰箱,但其中每一个步骤蕴含的危机和风险细想之下直让人瞠目结舌、毛骨悚然。
“这种程度,局长也能做到。”不知道谁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源稚生扫了说话的人一眼:“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一遍,今天我们是来分析案例处理后续的,而不是在攀比本家与本部哪边更强。”
“可是局长,16岁的本部专员第一天到东京就做到了这种程度...比起交流,本部那边这次派人来的意思是专门来踢场子的吧?”一个实在忍不住了的干部低声说。
“不,我相信这件事只是碰巧发生而已。”源稚生摇头:“起因是犬山家下系组的一个组员在今日凌晨时偶然咬住了一个危险混血种的尾巴,临时放弃了接机的工作选择独自追缉凶手,这才引起了同时间到达东京的本部专员注意,从而涉入了这次事件。”
“按规矩来说那个犬山家的组员应该谢罪吧?”一位执行局的资深干部皱眉。
“他是这么做的,在决定独自追缉凶手的时候,他就先行切下了一根尾指送给了位于机场接机的犬山家主面前。”源稚生说。
“小孩子气的做法。”执行局里不少人对此并未感受到断指的决意,纷纷摇头表示不屑。
“乌鸦,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源稚生问向背后站立守卫着的男人。
“先去摆平目标,再致电家主问切哪只手的手指、切几根手指、切完后需不需要当场吃下去以表忏悔和没有下次的决意。”乌鸦理所当然地说:“事前切指太儿戏了,如果因为失血过多和断指的疼痛导致追缉凶手失误引发了糟糕的连锁反应,那么事情结束后就不该是切指明智而是切腹谢罪了。”
“那个犬山家组员的运气不错,本部的专员及时赶到了现场,并且解决了这次事件。”源稚生侧了侧头:“执行局的工作被外人解决了,按照执行局的规章制度,一切事关龙族机密的任务出现严重涉外情况,必须在这里召开一次内部会议,这也是今天大家齐聚一堂讨论的第一个问题。”
“可是局长,本部的专员也算外人吗?”说句话的人话刚刚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就聚集到了他身上,发现对方是个执行局里少见的年轻人后就都纷纷明悟了什么,撤开了眼神。
老资历的本家专员都知道,本部的人来日本分部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打入内部”的说法,蛇岐八家对本部专员的排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以前还会有本部专员发起申诉抗议在这边没有人权什么的,现在大多数本部来的人下飞机就哆哆嗦嗦的对接机的人大声叫喊前辈好,调教的功夫都省了,本家跟本部谈‘里外之分’简直就是个笑话。
“本部是本部,本家是本家,本部专员下了飞机后还未办理相关手续,甚至没有由本家发放‘身份卡’当然算不得自己人。”源稚生淡淡地说:“殓尸部的人已经对涉案凶手的尸体进一步解剖了,血管内的‘血硝现象’达到了B+级别,也就是说这次的凶手是个实力接近‘A’级的危险混血种,让她持续流蹿在东京内犯案直到今天才解决问题,这是我们执行局的失职,,有关这个案件的所有相关人员扣除一个季度的薪资,这也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
不少执行局专员抹了把脸,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扣薪资已经算是局长仁慈了,事情再闹大些他们这些人怕是真要跟局长的侍从乌鸦说的一样,切手指下来蘸酱油吃下去以表谢罪了。
“第三个问题。”源稚生抬起右手,身后的乌鸦递给了他一张照片,他将照片放在光滑的会议桌上推了出去,照片滑到了正中央每个人都看得到的位置:“这也是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四谷事件可能存在的后续影响。”
会议桌上每个人的视线在触及照片的瞬间瞳孔都微缩如针,不少人甚至不经意间发出抽凉气的嘶嘶声。
在照片上是四谷事件中女性凶手尸体的腹部正拍,这种场合下大概没有哪个变态会对死透了的尸体小腹产生性趣,就算有这种变态在看到那光滑小腹上的黑色纹身后都会被惊得一身冷汗。
一个飘逸的‘鬼’字落在女人的侧腹上,像是随处可见的艺术纹身,但知道其中蕴含意义的人都为之发瘆,察觉到了明媚东京之后的风雨欲来。
“猛鬼众。”源稚生说:“这次的凶手能在东京内潜伏行凶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在她的背后有人在秘密支持她的杀人放纵,在东京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能做到、有胆子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猛鬼众了。”
“沉寂大半年后的第一次露面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为一个B级的危险混血种隐藏行踪,这种行径大大违反了以往猛鬼众的行事作风,这可能并非是偶发性的事件,而是某些大事的线头、导火索。”源稚生平静地说:“最近执行局可能要进入橙色预警了,在休的专员全部回岗进行巡逻侦查工作,埋下的暗线和探子从每个月汇报一次的频率提到每星期汇报一次,曾经标记的猛鬼众据点也重新恢复观察工作,一旦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第一时间跟进调查。”
“是否需要动员本家下线的民间黑道势力?有些时候小人物们打听消息的效果会更好?”某位资深执行人提议。
“下线的那些人都有些管不住嘴巴,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了?”立刻有人提出异议。
“这个提案可行,在杀死四谷的那个危险混血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既然猛鬼众愿意给对方处理痕迹,那必然就会留有耳目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我们得到她的尸体的时候,猛鬼众就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了。”源稚生淡淡地说:“与其我们小心翼翼地被动调查,不如大张旗鼓的进行一次清扫让敌人高度紧张起来、草木皆兵,如此一来在紧绷的情况下越是小心就越会出错,我们更容易抓到他们的马脚。”
“如果四谷事件有猛鬼众的耳目监视,这是否意味着本部的三位专员也进入了猛鬼众的视线?”那位资深执行人陡然想起了一茬。
“我想是的。”源稚生点头:“三个本部专员内一个是本家外派进修的学生,还有一个女性专员的身份背景也很普通,但追麻烦的就是出手的这个孩子,很难保证猛鬼众在得知这个本部专员的存在后,不会对他起一些想法,毕竟...他的身份背景有些特殊。”
‘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最喜爱的学生。’
‘‘S’级屠龙精英’
‘本部执行部未来预定的王牌’
那些闪耀璀璨的头衔简直就像是东升的曜日一样吸睛,猛鬼众就算是瞎子也能注意到这个一道东京就迫不及待发光发热的牛逼轰轰的存在。
“这次本部的专员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有些不太好。”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贸然出手的行径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要不把他监禁起来,就像我们以前做的那样,关他进铁门房间里每天就给他提供三餐和水!”有人目露凶光。
“这个提案不错,执行人就让你去做,看看你被送入停尸房的时候额头上插的是日本刀还是匕首。”立马有人对这种不带脑子的言论出言讥讽:“能见面杀‘B+’级危险混血种的家伙,你真以为跟以前来本家实习的那些‘孩子’一样好哄吗?”
“只是‘B+’的目标而已,‘A’级的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本部的‘S’级水分到底有多少谁又知道?”
“但对本部的人直接出手是不给大洋那边面子吧?那可是昂热的学生,你想把那个家伙惹来本家一趟吗?”
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争吵声偃息旗鼓,简直像是光脚跺地踩到了刺猬,每个人面上涌起了不自然,都对着‘昂热’这二字百般忌讳。
“执行局需要出面跟他交涉一下说明情况,告诉他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吗?”见会议室终于安静了下来,此前一直提有建设性发言的那位资深执行人出声询问。
“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猛鬼众的事务还由不到外人插手。”一直平静相视会议室混乱的源稚生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片刻后他又说:“现在的他应该是由犬山家在负责接待,人应该是在新宿区一片。”
“可是局长,新宿那片地方以前可是猛鬼众频发出没的区域。”
“所以犬山家在本家内也是隐藏战斗力最为强盛的一家。”源稚生垂目:“新宿发生的事情,大半犬山家都能自理,犬山家主的手腕在本家内能排进前四,本部专员在他那里还算得上安全无忧——执行局暂时不需要跟他发生交际,如果日后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猛鬼众的影子,我再亲自去处理也不迟。”
“局长亲自去吗?这种事情我们也可以...”
“不用。”源稚生打断了属下们的请愿,面目上波澜不兴:“听说本部的‘S’级在下飞机后就提到了我的名字...我想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这样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少人听见这席话后神情都微微一顿,本是不应该,但他们却都隐隐期待了起来‘本家最强’与‘本部未来最强’相遇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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