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洋翻开日记本:
“小三吴静童鞋,我也算认识,是李维坚所在证券公司大佬的女儿,和李维坚一样,也专职从事公司上市包装,头衔等身——律师、注册会计师、金融分析师、注册税务师……客户闻之欣喜,对手闻之丧胆,男人闻之会不会不举?不知道。
其人也长得很专业、很具有代表性,反正你看到她,你就知道什么叫时代精英。
她打电话约我在XX咖啡厅见面,当然,一切情情爱爱之狗血桥段都离不开咖啡厅圣地——谈情、说爱、分手、遇见奸情、情敌谈判……不但情话连篇、口干舌燥之际有水润喉,而且一言不合时也附带提供可拿来泼之淋之的液体,多么美妙的地方,多么不可或缺的地方。
怪不得古人只能靠媒妁之言,没有恋爱可谈,谁让他们没有咖啡厅?!
那一天,吴静一个人的独角戏,至今想来,仍然很有喜感。人生最有趣的一点就在于,往往在最悲哀的事情上还可以有喜感。
那一天,她穿着一套上班铠甲——深灰色西装套裙(果然情场如站场,上场不穿战袍不行,我倒是想穿铁臂阿童木的一件式短裤,多省事),脸色阴沉,正襟危坐(有大战前的低气压),我一进咖啡厅走到她面前,她起身似恨似憎地对我点头,令人不寒而慄,难道是我初中班主任重生后附体?
我也点了点头坐下来。
她先发话:“今天约你出来,虽然很冒昧,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吐不快。所以,为了节约时间,我不如就开门见山说重点吧。”
当时的我心里不知怎么居然有第六感,好象早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于是点头。
“李维坚和我上过床了。”一般陈述句。
好,何止开门见山,简直开门见血。那把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掉将下来,扎入心的正中央,汩汩的血流了出来,竟然有一股痛快的感觉!
也好,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从此不可能再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钝钝地点头。
她怀疑地看我一眼,再次重申:“我说,我和李维坚上过床了。”加强语气的陈述句。
我象上了发条一样再次点头:虽然受了打击,可我也没那么好的命,一下就失忆啊。
“你想怎么样?”她出出逼人,不对,是咄咄逼人。
我简直要拍案惊奇了:我明明是刚听说这一奇闻的人,紧急反应机制尚未发动,哪里知道要怎么样。你一只熊走过来,你才是有备(bear)而来,应该我问你想怎么样才对吧?
我的思维条理清晰,除了偶尔有点不着边以外,还算没被打击傻。
她无语地看着我,我也无语地看着她,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一对蕾丝边被逼无奈正在难舍难分。
我的脑袋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每次越是有大事发生,我就越会想到一些有的没的完全不搭界的东西,跟秀抖了似的。所以此时也不宜说话,一说出来肯定象个二百五似的。
我除了看牢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总不会只是象外交部发言人一样巴巴地跑来宣布你和他上了床吧?就算是外交部发言人,最后也得发表一下本国政府对此事所持立场啊。
看我象明星面对记者追问绯闻一样死活板脸不答,她又开口了:“离开他吧。”
噢,终于发表本国立场了。有道理,我又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再要他。
这下她呆住了,可能她事先已经预想过我可能的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吧?如此爽快,好象理亏的是我,好象我才是小三。
“真的吗?你真的会离开他?”真好笑,这么爽快她倒还不信啦?他既不是比尔盖茨有上百亿身家,又不是C罗上面帅下面猛,我犯得着紧紧抱住他大腿死活不走?!
我再次点头确认:你高兴了吧?才不屑不跟你抢,你要,都给你。你不要,也扔给你。
“如果他依然爱你,你会不会原谅他?”她忍不住又发问,假设语气。我盯住她眼睛:你这么不自信?不然假设干嘛?
“他说他不会离开你。不过我想,他这么说主要是因为他心里觉得对你是有责任的。只要你先开口说分手,他肯定就不会那么内疚了。”噢,不是假设,是设问,人家这是自问自答,怕你弱智,连原因都整明白了分析给你听。
我认识李维坚这么久了竟不知道原来他内疚不内疚的标准不是他到底做了什么,而是谁先提出要分手,真是多谢赐教。
在江湖上混了半天,如今还得小三来提醒我做人要识相——大姐你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有人等不及要当老大了。
我除了在心里冷笑我还能说什么?李维坚,你下次上床能不能不要挑个自说自话的女人啊?错了错了,下次你和谁上床都不归我管了。
看我良久不回答,她又沉不住气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我想用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人一下,不行,这样太便宜了,不如先浸会儿猪笼吧?等浸得半死不活时再考虑下一步酷刑。
我又在心里冷笑:吴静啊吴静,你可真沉不住气。
大战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按兵不动吗?隐而不发,敌人就看不清你虚实,越是看不清你虚实,对方就越是忐忑,自己先乱了阵脚。所以,你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成功的小三,永远不用自己出手,只需袖手观望,那个臭男人自你身上发现了人生意义,当然会自动自觉地去分他的手,搞定他的前女人。需要自己动手的小三,功夫实在不够瞧。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这个时代精英会不懂?BS你!
“我希望你主动离开他,我爱他,我相信他也是爱我的……”
他这么爱你,他不是会主动离开我,难道还需要我主动离开他?而且,这个爱你的男人昨天刚刚第N次要求和我去登记。
“我比你更适合他,你不会知道他每天要面对多大的压力,你不做这行你根本不懂,你不了解他,你只会给他增加压力而已。况且,你和他也没有共同语言,我们却有说不完的话。”
口才不错,讲完主观意愿,接着讲客观实际。我怎么给他增加压力啦?我这么苗条我又不重,况且都是他在上面……orz……又开始秀抖……
按你这么说,大家最好都找同事结婚,噢,忘了,你们果然是同事。男物理学家要娶个女物理学家,男化学家也要娶个女化学家不可,作家最好找个文学评论家,不然肯定不够了解,不够有共同语言。
反正说来说去,你的重点不外乎就是要我禅让嘛,最好是和平演变,不要发生流血事件,我听明白了。
“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终于开口。
“是。”
“没有了?”
“没有了。”
“那我走了。”我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反正我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两句话,并不口渴。其他的话,都是在心里说的,我不口渴,我只是心累。
我抬起头走出咖啡厅,那一刻思维才开始混乱起来,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间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想起了,心乱如麻。就象一个喝猛酒的人,酒猛地喝下去时,还觉得挺清醒的,根本没醉嘛,要等过了一阵子,酒慢慢上了头,才会开始醉。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相信,昨天还在说爱你要和你结婚的人,和你肌肤相亲的一个人,也和别人做过那样的事情,也和别人做过和你一起做过的事情,说不定也说过爱别人的情话……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原来,这半年来所有的担心和猜测都是真的,原来,连李维坚这么貌似忠良的人都如此不值得信任,那我今后还能信任什么?
以前有一个男朋友琵琶别抱的女同事,曾经哀怨地说:“真是瘦田没人耕,耕肥了有人抢。以前他根本不出色,我一手把他培养成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的男人,结果喝水的却不是挖井人……”
如今那喝水的倒是不忘挖井人,只不过那喝水的不忘的是让挖井的快快闪人。
想起大学时有一次去学校舞场,入口挤满了人,要凭票进入。李维坚只顾着往里挤,抓错了别人的手都不知道,我在后面拼命喊他他也听不见,等他挤进去后才发现抓住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手,只好又满头大汗地挤出来找我。
或许那个时候,命运已经预见了他牵的会是另一个人的手。
……
分手的后遗症就是失眠,经常在半夜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每天早上都似画烟熏妆上班,可惜此种妆容又只适合晚上泡夜店。
有女同事关心,告之曰失眠,她说:找人安神嘛。
我大惊失色:这位姐姐,平时看你闷声大发财,没想到一张口就如此劲爆。我如今夜夜失眠,夜夜找人安神,本市男人不都被我找光了?况且找了人只会更伤神,怎么安神?
看到我良久不回答,这位姐姐推我,“想什么呢?不是有一种口服液嘛,枣仁安神,没听过吗?”。我委屈地:姐姐,下次咱z和zh发音准点儿行不?会害死人滴。
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出去找人安神,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你才对我说是枣仁安神,我这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大错已经铸成鸟?!”
向洋盖上日记本,仰面躺倒在床上,意意啊意意,让我如何描画你?以眼泪,以微笑。那么难过的事情,在你的笔下居然象一幕幕情景喜剧,一边痛苦,一边调侃,一路伤感,一路嘻笑。
沈意意对待痛苦的态度让向洋佩服,却也让向洋心酸。
这边的向洋犹自为意意曾经经历的痛苦感伤,那边的沈意意却已开开心心过上了第二次的十四岁生日。
沈意意自己也没想过,十四岁的生日,会是和莫正杰一起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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