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炉灶前,久久没有回身。
容印之仿佛在哪里看过他这个背影----是了,在医院的那一次。映在自己视线里的那个肩膀、脊背,就像现在这样被一种巨大的qíng绪笼罩着。
陆擎森在压制着它。
可他转过身慢慢走过来的样子,又仿佛已经支配了它。
“印之,你怕我吗?”
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热粥,陆擎森看着自己握着勺子的手。容印之还没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伤。
这双手,曾经扼住别人的喉咙,企图置人于死地。
陆擎森并不相信小字真的想死,他太了解小字的脾气了。
小字对他的执着更像是一种报复,对一个曾经被自己甩了好几次、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竟然胆敢反过来甩了自己的报复,对自己竟然不能挽回区区一个陆擎森、仿佛被轻视了的报复。这个耻rǔ不能消解,他自己不会好过,更不会让陆擎森好过。
陆擎森以为时间久了他的怨气总会过去的,小字总是能很快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开始下一段感qíng,然后把自己忘了。
哪里会想到他能找到容印之头上。
为什么要找印之呢?
想如何报复我都可以,为什么要找印之?
我小心谨慎地守着他让他安心地接受我,为什么你要来破坏?
陆擎森活到这么大,没对什么人什么事执着过,除了容印之。拼命想要让他眼中只看着自己,让他觉得只有自己是最好的,决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他。
你怎么能呢,小字。
那一刻,陆擎森心里那团被他压抑很久的,让自己跟好好先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黑暗,被小字解放出来了。
“小字,你真的想死吗?”
直到被自己的双手拢住脖子,小字依然不相信他会对自己怎么样,昂着头看着他的脸,说“你来啊,反正没有你我也不活了!”
“你试过死吗?”他问。
即使害怕,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在慢慢收紧,小字也觉得陆擎森不过是吓唬自己罢了。
是的,陆擎森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可小字说“我还知道他住哪里呢!”
你还想继续是吗?
你还想骚扰印之吗?
你怎么敢呢!!!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膨胀的杀意已经让他把小字掐得双脚离地,双手拼命抓挠他的手臂。
他松开手,看着小字跌在地上大口呼吸、咳嗽,憋得泪水鼻水都流了出来。
小字蜷在地上使劲儿往后退,满脸惊惧,说不出话,但陆擎森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真的想杀我?
“还想死吗?”他很轻松地抓住了小字的脚将他扯回来,看着对方眼中的恐惧不断加深,“怎么会杀你呢,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随便说死。”
小字一直哭。
“擎森……你变了……你太可怕了……!”因为喉管被掐,小字发声有些费劲。
他摇摇头:“我没有变,我一直----很可怕。”
何止小字会怕呢,他自己也怕。
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对容印之的执着可以到这个地步。他对容印之的yù望有多qiáng烈,对小字的杀意就有多凶猛。
“陆擎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一定要跟我分手,还是让我报警!”
小字到底是小字,找到机会夺门而出把他锁在房间里,气急败坏地跟他下最后通牒。
如果说现在唯一的后悔,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吧。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是有机会通知容印之的,可他没有----唯独不想让容印之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可怕的事。
你会怎么看我呢?
你会怕我,会想要逃开我。
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行。
陆擎森只打给了老赵,随后就在派出所被没收了手机。
办案民警听说两人争执的原因,露出了非常玩味的笑容。轻蔑也好、猎奇也好,用嘲讽地口吻说“你们这还得算是家bào呗”。陆擎森并不在乎,可小字受不了这种态度,当场跟民警骂了起来。结果俩人一起被判了行政拘留。
小字早他两天出来,认为对陆擎森判罚过轻,要求以刑事案例处理。给老赵吓得四处找人找关系,最后把拘留日期又给延长了才算完事。
虽然是留下案底了,那也比有前科qiáng啊。
现在想起来,小字出去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去见了容印之,听到了他的那番话,下定决心要把陆擎森彻底扔到监狱里去。
小字终于怕了。
他再怎么作天作地,也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自己的作差点把命搭进去。像陆擎森熟悉他一样,他也自认为熟悉陆擎森。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承受自己所有任xing妄为的老好人,会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索命鬼。
他将永远都记得陆擎森那张即使正在将自己推向死亡,却一丝表qíng都不曾出现过的脸和冰冷的眼睛。
“跟你一样,印之。我也希望你觉得我不自私,不善妒,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沉重。”
陆擎森将粥碗再次放到容印之面前,哪怕知道他可能吃不下去了。
“可是我做不到。
“还记得我说‘会吓到你’的那些过分的事qíng吗,印之?”他伸手轻柔地拂开容印之的头发,将它们掖到耳后,“我想把你关起来。”
“回来发现你不见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容印之微微张大了眼睛。
“关到一个小小的房子里面去,就像我们那个家一样。谁都看不见你,你也不会看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你只能看着我,只关心我,眼里只有我。
“你不能回父母家,我甚至觉得很开心;我说你朋友比我想象中多,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陆擎森缓缓地摇头,“我根本就不希望你有朋友,最好只能依赖我。”
“我介绍你给别人认识,想让你开心,可我又嫉妒他们能让你开心,嫉妒你称赞他们。
“我希望你二十四小时都在我的视线里,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我差一点,就把他杀了。我甚至连罪恶感都没有,只是想到如果杀了人,就没办法见到你了。”
陆擎森的语气缓慢却吐字清晰,偶尔停一停,仿佛还没想好怎么表达。一向不善言辞,第一次讲这么多话,大概也是憋了很久。
容印之似乎忘记了呼吸,听他讲完才轻轻喘了一口气。
“如果我说害怕,说分手,你会同意吗?”
陆擎森看了他半天。容印之似乎又在他眼中看到那些凶恶的、不良善的东西,仿佛要把自己吞进去似的汹涌而来。
“不行。”
容印之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把他的手抓过来垫在自己脸颊下面,仿佛疲劳一般闭上眼睛。
“那就不要只是讲这些好听话让我开心,如果做不到,我会怨恨你的。”
是的,在容印之听来,这些可怕的心里话就是最美妙的告白。
他们两个多奇怪啊,简直像变态一样要靠着这些近乎凶恶的,像诅咒一样的独占yù来确认彼此的心意。
“我说了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我不坚qiáng……你要用力地抓紧我,一刻都不要松动,我才会觉得安心。
“你可以关着我,但你要保证你也在。”
他睁开眼睛,看着陆擎森。
“你到底怎么才会懂……?”
对不起,容印之听见一声低低的道歉。陆擎森把他拽过去,拥抱和亲吻一同降临。
有点粗bào,却是最温柔的抚慰。
----正文完----
第59章番外梦之家
去附近的医院挂了急诊,大夫检查了下容印之的qíng况不需要点滴,重要的是卧g休息和营养摄入,开了点药就回家了。
回他们一起住的家。
陆擎森怕他太折腾,容印之不gān,非要收拾东西回去。
“会总觉得你还没回来。”裹紧大衣垂着头,把下巴都埋进围巾里,容印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陆擎森能懂,却依旧只能回答“对不起”。
容印之的这份恐惧和忧虑,需要足够的陪伴才能逐渐淡化。
从重新进家门到整理完最后躺到g上,小半个晚上就过去了。可是谁都睡不着觉,胸贴背地搂着互相攥着手,好像怕对方跑了。
“陆……”
“嗯?”
“你真的想杀他?”
陆擎森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想听实话吗……是的。”
容印之很艰难地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手指摸上他下巴,仿佛检查刚才泡完澡有没有刮gān净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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