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潘母确系谷清华生理学上的母亲,而傅平安和潘晓阳则是异卵双胞胎,姐弟还是兄妹已经不重要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间的关系突然发生了改变,本来傅平安和潘晓阳只是一般朋友关系,现在却变成了一母同胞,而谷清华和潘晓阳的这种关系也堪比姐妹,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谷清华又是潘晓阳的嫂子,总之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了。
这两个结果,对每个人的心理冲击都是巨大的,尤其是谷清华,自从谷清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对亲生父母的身份还是抱有一些憧憬和幻想的,残酷的事实打破了她的幻想,当然这并不会让她有任何耻辱感,只是再见到潘母时的心情变得高度复杂。
这件事先瞒着潘母,这个农村妇女其实不过四十七岁,严格来说还是中年人,算不得老人家,但是她看起来比谷清华六十岁的养母还要衰老,要论感情,生恩不如养恩,但是眼前这个人毕竟是生母,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是她的血脉。
潘晓阳给谷清华了创造机会,陪母亲聊天,潘母没上过学,但是思路清晰,认识字,靠自学掌握了一定文化,她不爱讲自己的事情,但对女儿的成长经历颇为自豪,一五一十讲给谷清华听。
潘晓阳是家里的长女,沙河寨是个穷地方,早些年穷的吃不上饭,有点能耐的人都出来打工,潘晓阳从小就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干活,喂猪,挑水,还不耽误学习,1997年,潘晓阳小学毕业,家里弟弟也两岁了,她爹潘老五就说了,咱别上了,在家里干两年活,去南方打工多好,是潘母力排众议,说人家广东的电子厂不要文盲,起码得有个初中文凭才能进厂,这才让潘晓阳读了初中。
三年之后,又是一个关口,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上高中可是一笔大开销,潘晓阳为了能继续念书,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潘母不擅长煽动情感,她的叙述是平淡的,简略的,但是谷清华的情感却是细腻的,一个瘦弱的女孩驼着背,扛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猪草回家的那一刻,自己却在窗明几净的少年宫里弹着钢琴,而那个打猪草女孩经历的一切,本该是自己的人生。
“妮儿学习不孬,咱不能为了几个学费耽误孩子一辈子。”潘母说,“为了上学的事,我和她爹打了一架,高低卖了猪,凑够了学费,把学给上了。”
这是潘晓阳人生第二个难关,等到该上大学时,她已经有了经济上独立的能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潘晓阳上了高中开始窜个头,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周末在县城电器商场当促销,能自己挣钱了,学费自然不用愁了,顺利的上了大学,只是因为勤工俭学耽误了成绩,只上了个近江城市学院。
而此时,谷清华却以全省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北大,北大毕业后留学哈佛,走上另一条人人羡慕的金光大道。
命运兜兜转转,终于让谷清华找到了自己来时的路,她的成功得益于养父母的优越条件,但何尝没有基因的功劳,看着这位朴实、勤劳、善良、聪颖的农妇,谷清华内心不断呼唤着,妈妈,妈妈,您是我的妈妈啊。
楼下花园里,傅平安和潘晓阳在对话,既然是亲兄妹,距离迅速拉近,以前不能说的心里话现在都能一吐为快了。
“我活得累,太累了。”潘晓阳说,“别看我外面光鲜,钱都花在表面功夫上了,这衣服,这包,化妆品,私教课,还有房贷车贷,每到还款的时候就焦虑,我还有一家人要养,弟弟要上大学,老爹要喝酒耍钱,现在妈妈又病了,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傅平安说,“以后不一样了,你有更多的亲人了,有我,有清华……”
说到谷清华,她就到了,啥话没说,先和潘晓阳拥抱,她要好好抱抱这个替自己受苦的姐妹。
“你受苦了,你受苦了。”谷清华一边哭一边呢喃道。
潘晓阳比她坚强多了,淡淡一笑道:“我妈肯定给你说以前那些事了,我其实从没觉得苦,没尝过甜的滋味,哪知道什么叫苦,我觉得我比同村的女孩幸福和幸运多了,我有天下最好的妈妈,别人家的女孩子,那就是家里的劳动力,早早就嫁出去换嫁妆了。”
忽然潘晓阳的手机的手机响了,她接了个电话,完了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好消息,咱弟弟高考成绩出来了,六百八十七分!”
“这个成绩可以上北大了。”谷清华说,从血脉上说,她才是潘夏阳真正的姐姐,姐弟俩都考上北大,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要知道谷清华的学习环境是什么样的,潘夏阳又是什么样的,所以弟弟的北大更加珍贵。
“那敢情好,北河县十二年没出过北大学子了,等拿到通知书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喜悦之情冲淡了忧伤,潘晓阳脸上和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身世之谜对她来说是晴天霹雳,也是冬日暖阳,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多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妹,而且都是上流社会的体面人,能给自己诸多助力,再加上弟弟的好成绩,潘晓阳预感到自己的人生要迎来新的光彩了。
至于傅平安,在精神上早已是钢筋铁骨,任何事情都冲击不到他,他只觉得命运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潘晓阳竟然和自己是同胞兄妹,人家都说双胞胎之间会有心灵感应,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呢,甚至一度对潘晓阳略有反感,因为这个女孩太会钻营了,给她一点阳光就能灿烂,任何机会她都能抓住且利用的很好,现在想起来,兄妹俩的命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逆袭者。
亨廷顿舞蹈症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在协和医院这边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用一些精神类药物暂时控制延缓而已,在京时间盘桓太久耽误工作,再过几天就该回家了。
这个回家的意义对谷清华来说尤为特别,她要回亲生父母的家,天上突然掉下来另一对父母,还奉送一个弟弟的感觉非常奇妙。
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潘晓阳说,妈妈有病,情绪上最好不要刺激,爸爸那个人不良嗜好太多,又是酗酒又是赌钱的,如果他知道多了个有钱的闺女和女婿的话,恐怕要得意忘形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钱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我们县有些拆迁户,拿了几十万拆迁款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飙车横死的,吸毒过量死的,还有赌博家破人亡的,多了,村里人也都是势利眼,知道咱有钱,还不逼着咱们出钱修路啥的,不如他们的意,唾沫星子淹死你。”潘晓阳在沙河寨生活了十几年,对于乡亲们的德行再清楚不过了,那里不是没有善良的人,但总体来说是一个丛林社会,狮子可以得到尊重,但是也得把残羹分给鬣狗和秃鹫才行。
傅平安定了回程机票,他是江航的超级VIP客户,又是民航局级别的要客,为了节约时间平时都是飞机出行,但这次啥身份也不管用了,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夏季雷暴雨天气密集,这也是常事,于是改了高铁回去,四个商务座靠在一起,一路聊着天看着风景回去,幸福美满。
窗外田野碧绿,远处有雨云和闪电,高铁可以飞驰,但飞机却不能翱翔,傅平安从潘晓阳和谷清华的成长经历想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路,他设想如果自己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比如解小明那样的环境,那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纨绔恶少,反之,解小明生在普通百姓家庭,又会如何呢。
……
阿尔卑斯山下,解小明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味来,现在最可怕的并不是“太子”之位即将废黜,而是自己的藏身之所居然泄露了,说不定下一秒钟杀手就上门了,也许此刻杀手就在某个地方趴着,将自己的脑袋锁定在瞄准镜中了,傅平安背景复杂,又是海外特工又是特种兵的,真动了杀心绝非玩笑。
解小明仓促离开瑞士,他手上有三本护照,一本中国的,一本加拿大的,一本HK特别行政区的,都是真护照,用哪一本根据环境来,此刻他用的就是加拿大护照,从伯尔尼乘坐欧洲列车前往巴黎,在那里与母亲杨萍会和,娘俩要商量下一步计划。
不得不说,傅平安这一招反间计实现了精确打击,杨萍解小明娘俩明知道这是挑拨他们家庭关系的计谋,却不得不中招,因为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视频里的对话,并不是傅平安设计安排的,而是解东明主动说的,以杨萍对丈夫的了解,这绝对是真实可信的,论心机计谋,就没有人斗得过解东明。
经过再三思量,杨萍决定不绕弯子,单刀直入,她打电话给解东明,问他视频是怎么回事,解东明愕然,问清楚原委之后就明白了,傅平安从来就没相信自己,反而利用自己的爱才之心,反过来将自己一军。
“我这不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认亲,认了这个儿子,一举两得,既能化解他和小明之间的矛盾,还能为咱们家增添一员干将哩,你不要乱来破坏我的计划。”解东明也实话实说,没有隐瞒老婆。
但他绝对不能告诉杨萍,傅平安就是杨启航的儿子。
“你这是东郭先生和狼,农妇和蛇!那种人是喂得熟的么?不咬你一口才怪,这么多岁数的人了干这么幼稚的事情,解东明我告诉你,你骗别人可以,但你骗我的话,咱们就鱼死网破,你的底子,我比谁都清楚,中纪委的电话号码,我倒背如流。”
电话挂了,解东明脸上的阴鸷之色变得浓郁起来。
…………
还有八万多字,二十来章的样子,下月完本,暂时还没有后续计划,明天出差,要断几天,反正也没多少内容了,就让傅平安多陪伴大家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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