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城久攻不下,石闵终究是不服气。没办法,攻城拔寨不是骑兵的强处,但是若论野战,石闵还真没怕过谁。
所以,当石闵听到晋军数万步卒前来驰援,非但没有半点忧色,反而兴奋起来,全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战意。
当年石韬偷袭历阳,以及后来的石邃大军征伐历阳,石闵都因年纪太小而未能随军出征,但是对连杀石虎三子,且与他同年的司马珂,石闵一直不服气。如今听闻司马珂亲率步卒而来,叫他如何不兴奋和激动。
他一直渴求能与司马珂一战,甚至梦想能够亲手斩之。毕竟,石赵的众兵将之中,就个人武勇来说,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合。
石赵征南将军张貉,是个极其稳重之辈,但是石闵的话明显很有道理,所以也定下心来,决意与晋人的援军拼力一战。
这些年来,石赵与南晋之间的战争互有胜负,但是晋军的胜利基本都是守城之战,野战之中鲜有获胜,若是以步卒对骑兵,几乎没有获胜的战例。羯赵自石勒以十八骑起家,靠的就是骑射打天下。
张貉和石闵两人,在大帐之中,就着邾城一带的地形图,仔细分析和计划接下来的战斗。盘算司马珂会从何处登岸,会以怎样的阵列迎战,邾城内的守军会不会出城突袭,羯赵又当以怎样的战术应对。
正商议着,石闵的视线突然落在了烽火山粮寨之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指着烽火山附近的长江支流巴水道:“晋人有船舶之利,可纵横江湖,若是自巴水登岸,偷袭烽火山粮寨,则我等危矣。”
张貉神色一紧,随即又笑了,说道:“烽火山粮寨,三面环山,西面寨高墙厚,又有深壕连通巴水,加之一千五百重兵把守,虽数万兵马亦不能破。更何况,山顶有烽火台,彼处离我大营不过二十六七里地,一旦点燃烽火,我有铁骑,半个时辰即至,攻其后背,则晋人必破也!”
石闵心里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又道:“粮寨之地,事关重大,我当多派斥候前往侦探,亦当提醒守寨将士严加防守,昼夜不息。”
张貉望着石闵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表情道:“小将军年轻轻轻,却行事如此谨慎,前途不可限量也,怪不得天王陛下一向甚为看重小将军。”
石闵笑道:“多谢老将军谬赞!”
走出张貉大帐,石闵当即便派出了五六路斥候,前往烽火山粮寨,要求其白日半个时辰传报一次,晚上虽不需传报如此频繁,但是一旦发现敌情,立即亲自禀报于他,哪怕是他正在睡觉也得禀报。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战神,似乎隐隐感觉到烽火山粮寨或许存在隐患,却终究不知道具体的隐患在何处。
………………
月圆如盘,照得四野如白昼一般。
巴水河上,在皎洁的月光的照耀之下,波光荡漾,显得格外静美。
哗!哗!哗!
水雾茫茫的河水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划水声,声音越来越响,夜幕下的河面上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片黑影,缓缓的朝巴水河下流方向逆水而上,显得十分诡异和恐怖。
借着月光仔细望去,可以见得是黑压压的一大片战船,无数的斗舰和艨艟,遮蔽了整个水面,漫江而来,连绵不绝数里,足足有三四百艘
司马珂手按长剑,昂然立在正中一艘最大的旗舰之上,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机和自信。
在他身后,数万名晋军将士昂然而立,月色下的那一张张傲然扬起的脸庞神情如铁,眼中战意浓烈如火,似乎只有铁和血才能止息。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绵延数里的船队,忍不住赞叹道:“江南之地,江湖纵横。胡虏虽有鞍马之强,本将也有船舶之利,江湖虽远,我有舟楫来去自如。”
夏侯长指着远处的夜幕下巍峨的山峰,恭声道:“启禀大都督,彼处七八里之外,就是烽火山了,胡虏的粮寨就在烽火山下。”
司马珂仔细看了看那夜幕下的远山,又看了看头上的圆月,说道:“此时尚是两更时分,传令诸军,就地抛瞄休整,休憩一个半时辰再出发,务必在四更时分登岸。”
号角声响动,数百艘战舰立即就地抛瞄停歇。
司马珂让众将士休憩一番,蓄精养锐,以准备接下来的战斗,自己却不敢合眼,而是让周琦率四名骑兵,同他一起牵马下船,前往烽火山敌军粮寨去打探一番地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临阵之前,半点不能马虎,否则万一有点漏失,便是万劫不复。胜利,从来都是给有准备而又注意细节的人。
司马珂和周琦等人都是一身黑衣黑甲,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披了黑色的布衾,在月光之下,只能看到一片黑影。而且胯下的战马,马蹄上不但包了坚韧的牛皮,又包了厚厚的麻布,踩在松软的地面上,蹄声也不是很大。
渐渐的,烽火山便已到了近前。
司马珂抬眼望去,果然见得一处寨墙,连绵数里之长,背后三面环山,远处又连通巴水,果然是一处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再走到近前,可见那寨墙高达六七米,与城墙无异。寨墙之下的深壕如同小河一般,宽达五六米,与巴水相连,水波荡漾。就连寨门之前也是宽敞的水壕,而且比其他地方的壕沟更宽,达七八米,以吊桥相连,此刻吊桥已是高高的吊了起来。
寨墙上灯火通明,彻夜不息,数以百计的守军或手持弓弩,或手持大枪,严阵以待。那寨墙之上,还堆有滚石、擂木等物。看来粮寨的守军似乎预感到司马珂会打粮寨的主意,防守十分的严密。
司马珂望着那寨墙上如临大敌的守军,不禁笑了笑。他根本就没想过强攻粮寨,只是要借粮寨来诱敌而已。
他朝寨墙前的宽广的地面细细的看了一遍,只见此处地面平整,正适合安营扎寨,不远处又靠近巴水,心中已盘算好安营扎寨的地方,列阵防御的位置。
勘探完毕,司马珂便率众悄无声息的离去。由于月色很亮,他站在一两里地外就把烽火山的地面看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惊动任何敌军。
………………
四更时分,成群结队的战舰,黑压压的一片停在了烽火山附近的巴水江面上,将整个江面都遮蔽了起来,绵延数里。
在众将士下船之前,李颜早已安排将士从货船之上卸下了五百多辆战车,那战车属于司马珂定制的轻便型,也有五六百斤,需要力大的将士数人用巨木卸下来。数百辆战车密密麻麻的摆在江岸边,司马珂这才下令众将士下船。
无数的晋军将士,如同蚂蚁一般从大大小小的船只上鱼贯而下,迅速登岸,又向烽火山下疾涌而来。
转眼之间,烽火山粮寨之前数里外的地面之上,已是旌旗如云,刀枪如林,数以万计的将士如同一片乌云一般挡在了山寨的之前。
随着司马珂的一声令下,众将士立即兵分三路,迅速开始行动。
天策军司马虞啸父,亲率三百手执大盾或长矛的藤甲兵和五百弓箭手,杀往远处的烽火山粮寨。
主簿李颜,率五千战兵和五千辅兵开始在敌军的粮寨之前,开始迅速安营扎寨。
天策军督护纪敏,率三千士卒,镇守江面上的船只。晋军的粮草辎重都在江上的货船之上,北人不习水,守船将士虽只三千人,却也安全无虞。而不需要设立仓库对粮草辎重予以储存和防护,李颜安营扎寨的速度也要快速得多。
而剩下一万战兵,则在司马珂和北府虎卫军统领夏侯长、司马朱焘等人的指挥下,迅速排列防御阵列,等候羯胡的战骑到来。
周琦则率七百羽林骑,则四处巡视,以应对突发事件。
各项准备事宜,虽然很繁杂,但是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迅速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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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山粮寨。
寨墙之上,灯火通明,得到石闵警告的守军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墙头上的守军,都是高鼻子、蓝眼睛的羯人,满脸凶悍之色。
虽然远处的晋军离烽火山粮寨长达三里远,但是两万人的动静已是非同小可,逐渐引起了寨墙上的守军的注意力。抬眼望去,利用寨墙的登高可望远的优势,借着月光望去,可见远处的影幢幢的一大片黑影在晃动,不知究竟。
就在羯人正在纠结要不要示警的时候,一名眼尖的羯人,看到了前方一片乌云向寨门之前奔涌而来,急声喊道:“前方有军马杀来!”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见得有数百的兵马,朝这边杀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声喊道:“吹号,吹号!”
呜呜呜~
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顿时划破了夜空,烽火山粮寨之内顿时一阵大乱。寨墙上的将士,有的弯弓搭箭,搭在箭跺之上,准备放箭,有的则紧握手中的兵器,随时准备厮杀,也有人前往禀报粮寨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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