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符岂有玉刚卯,挑药久无金错刀。.”五月初三日雨寒痰嗽
有些深受儒家观念所影响的士人不能接受这种女尊男卑的夫妻关系,往往拒绝皇帝的指婚,抗拒皇权,以死捍卫尊严。周瑜也知道皇帝的亲戚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开始也考虑过他与刘姜婚后的关系,如果刘姜真的是那种飞扬跋扈、骄奢淫逸的公主,周瑜宁可弃官不做也不会折节受这份屈辱。
但好在,以他的暗中观察,皇帝唯一的姐姐、万年长公主刘姜并不是这样骄横跋扈的人。事实也证明如此,在经历了宫室焚毁、辗转流离等衰亡事故后,刘姜无论气度、性情、才识比一般的人更为出色,在很多方面都契合周瑜的择偶要求。
听到刘姜不肯在府中摆公主的架子、执意以寻常夫妻那般共处,这番风度不仅让周瑜彻底落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大石,更是让他大为动容,他朗声说道:“诺,公主贤良,瑜感佩莫名。”
随即周瑜换上夫妻间的语气,至此两人没了公主与臣下的隔阂,关系悄然近了一分。说了些话,良宵苦短,两人心智成熟,早已知道该做什么事。
刘姜纵然一副清高自许的脾性,在心知将要生的事,仍是不免面红心跳,低头不语。那一抹难得的娇羞使其平添了三分俏丽,周瑜看的如痴如醉,只觉得刘姜虽生在北方,却不比淮南、江东女子逊色多少,反倒别有一番风情。
当下周瑜走近前去,正踌躇着该伸那只手,一时眼尖,瞥见刘姜腰间系着的一块白玉。那块玉看起来年头久远,被雕琢成简单的四棱柱形,四面阴刻着几行篆书,用一条赤绶穿着。周瑜一眼便认出这是块白玉琢成的‘刚卯’,这种物事,上至皇室高门,下至闾里寒室,都以此当做护身符来佩戴,用以辟邪祛病。
刚者强也,卯者刘也。
由于‘卯’字正应天子之姓‘’的部,玉石在五行中又属金,所以‘刚卯’也有‘强’的寓意。当年王莽篡位后时刻忌惮刘氏复位,下令废除民间佩戴‘刚卯’的风俗,后来光武中兴,历代刘家皇帝恢复民俗,甚至将其按不同的高低等级、划分不同材质的‘刚卯’,纳为天子、王侯、公卿百官日常必佩之物。
此物是两汉以来民间最流行的辟邪祈福的护身符,由于‘刚卯’政治意味浓厚,在曹魏代汉之后,统治者忌惮刘氏,便逐渐任其淹没于历史长河,再不复存。
长公主仪服同藩王,自然是佩戴高等级的白玉刚卯,在这个吉庆正式的场合,佩戴此物也是礼制所要求的。周瑜并不为此感到惊讶,虽然那块白玉刚卯看起来水色十足,显然时常在手心把玩,不是新物,但也没有多想,而是讶然一笑,好声问道:“殿下这块刚卯可是旧物?”
刘姜一愣,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低着头说道:“不瞒周郎,正是雒阳宫中旧物。”
“可是巧了。”周瑜忽略了刘姜那一瞬间不自然的神色,还道是对方羞怯的不肯抬头,便展颜笑着,只顾从自己腰间取下一物,递了过来:“我这也有一方,不过是严卯,家君当年特以赤瑾琢成,以衬姓字。多年随身佩戴,未尝有一日离身,如今与殿下的倒是若合一物。”
严卯与刚卯一样,都是一种棱柱形的护身符,功能、用处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其周身镌刻的铭文内容不同,二者各得名于开的铭文,刘姜自己的那枚白玉刚卯上书:‘正月刚卯’四个变形篆书。而左手接着周瑜递来的赤玉严卯上却是镌刻着‘疾日严卯’这四个字。
这种配饰通常是成双佩戴,称‘双卯’,后来一应从简,人们除了正月和特殊场合以外,一般都只戴一块。
这世上倒是有这么巧的事?
刘姜不由得愣了神,像是记起什么故事来,神色一时变得复杂。
周瑜也没有多想,他刚才也是为了迎合而故意这么说,其实他有两块,另一块刚卯在几年前便给了一位现在江东的朋友了。
两人各怀着心思,相顾无言。
万年长公主下嫁,不仅是对周瑜一个人的喜事,更是给在朝的庐江周氏带来了许多好处。由于扬州人在朝的太少,周氏往昔交往的士人故友也多不在关中、或是凋零亡故。水衡都尉周忠本来还担心周氏在朝中孤弱,不得不依附他人方得立足,如今靠着周瑜与皇帝结亲,庐江周氏一下便炙手可热了起来。
这不仅是利于当下,更有利于今后朝廷收复扬州、江淮士人入朝,他周氏更能借此在朝堂占据先机,领袖群伦。至于迎娶长公主所带来的不利影响,一时还没有浮现出来,时日还长,总有办法解决。
这两天周忠欣喜的心情尚未平复,便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周忠作为外朝官,除了朝会与召见,平时很难见皇帝一面,这次皇帝突然相召,周忠内心疑惑,却也知道应不是什么坏事,便整理一番,匆匆入宫。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殿外出来相迎的居然是皇帝最亲信的大臣之一、侍中、平尚书事荀攸。这也是当初提携他、一直对他照拂有加的‘恩人’。这让周忠不敢怠慢,忙迎上前去,拱手说道:“这如何使得?荀君当在承明殿平尚书事,如此降尊,着实让老夫惶恐。”
荀攸不急不慢的回了一揖,淡淡说道:“我身为侍中,本该侍奉陛前,交通中外,下殿相迎,本是我职守之内的事。纵然站得再高,那也是虚的,人的本份,却是如何也不能忘的。”
周忠两眼一眯,颔道:“荀君说的是,老夫受教了,再者,当初若非荀君提携,周氏焉有今日?如今汉室未兴、天下未定,你我在朝中要愈加携手合力,辅佐天子、匡扶社稷。”
荀攸也不言语,只淡淡一笑,那双漆黑的眼瞳依旧深不可测。
在皇帝的干预下,周氏俨然已经不需要再靠颍川荀氏的支持方能实现政治抱负了,不仅如此,双方就连更亲近一层也是不能。因为荀氏已经有了别的选择,再得寸进尺,只会招致他人的谋算。
“彼此携手辅弼天子、共襄大业,这话说的是极。”荀攸收敛神色,沉声说道:“你我皆为天子之臣,岂有什么提携一说?以后万勿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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