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长公主刘姜此时并不想见伏家人或曹家人,偏偏这两个又是同时来见,像是联手向她施压似得,但看在太子的面上,她还是忍着怨怒,亲自接见了他们:“伏仲仪,太子遣你等过来,究竟是何意?若是只为看望,且把药物放下,我令张松领你们去看,看完之后便回去禀报。若是太子还有明鉴要示,想主持一个公道,你尽管直言。”
伏雅一时犯了难,下意识的看向曹冲,随后回过头来,不经意看到刘姜目光寒如冰霜,心头一颤:“禀殿下,我等奉太子钧旨,既是来看望小周侯可否安好,也是念及周侯与曹公皆为国之干臣,小周侯与曹舍人俱是东宫心膂,特来转圜,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和气?”刘姜柳眉倒竖,冷冷道:“他曹植将我儿害成这样,两家还谈什么和气?我恨不得他死在狱里!”
“殿下请息怒,如今曹植已经下了长安狱,其中是非曲直,裁决判处,皆有定律可循。”与伏德的浮躁相比,伏雅的性情却是沉稳许多:“只待家兄亲自审问过后,上禀国家,相信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眼下,还请容我等完成使命,看望小周侯,回去后也好请太子放心。”
自上回张松在曹家碰了钉子后,刘姜便对伏氏和稀泥的态度甚为痛恨。大家都是亲戚,关系比曹家还紧密些,这时候伏氏还摆出和事佬的样子,想团结太子身边的势力,殊不知他越中立,在刘姜眼中就越偏心。
“说起你那兄长倒是善心,事发之后,亲自跑到曹家,也不拿人,还随人把我的家令说了一通。又非得等到曹植次日酒醒了,任其自行谒狱,天下有如此之令,还真是德政。”刘姜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咬牙。
伏雅闻言,苦涩一笑,他那兄长一时间看错了形势,又不想得罪曹氏,最后又忙于照顾病重的父亲伏完,这才没有强制将曹植带走。没想到这反倒引起了长公主的不快,以为他们偏向曹氏,有心包庇。
“殿下容禀,此事本与我等无关,实在是出于和衷之心,不忍见两家结仇。这既对两家不利,对太子而言,更非是一件好事。家兄不敢偏颇,唯有此意,请殿下明鉴。”伏雅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解释说道。
刘姜缓缓地吸了口气,在伏雅俯身后,目光忽然看向其背后跪坐着、宛如泥塑的曹冲,即将平息的情绪忽然又起了波澜:“曹仓舒,你向来有‘夙慧’的名声,今日到此,何故一言不发?”
曹冲这时淡定的上前,行了一礼,缓缓道:“殿下,小臣是奉太子之令,与伏令等人看望小周侯。当前,小周侯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事,至于其他,则非小臣所能妄言。”
刘姜原以为曹冲会为曹植求情,再不济也会说几句辩解开脱的话,可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由得让人称奇:“曹植不是你兄长么?你竟然一句话也不肯为他说情?”
就连伏雅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另一旁的秦朗则回想起上午太子点名要曹冲跟着过府拜访、曹冲却有意推脱的情形,不由深思起来。
曹冲被这话逼得没办法,这才道:“若是论情,天下岂有不互爱互亲的兄弟?纵然不如长公主如此这般舐犊情深,也当筹思设法,望有所助益。可人情之外,还有法理,当今天子治国,以儒法兼用,审狱尤重律法,更亲自编订《法典》,以为千载准绳……如今家兄犯事,小臣即便有拳拳爱护之心,也不敢干犯国法……”
一番话说到最后,曹冲甚至带着些微的哭声,两眼发红,稽首在地。
刘姜微微皱眉,饶是她再有不满,也不好发作了:“算你小子明事理。”
说完,张松从一旁绕了过来,说是周循刚才醒了。
刘姜闻言立即起身,准备离开,临了忽然瞥见伏雅急切的目光,脚步顿了顿:“你们也跟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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