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断罪,皆当以法律令正文,若无正文,依附名例断之。”————————【唐律疏议.断狱律】
西汉初期治国讲求内儒外法,孝武皇帝时,有中都官狱二十六所,如上林、若卢、掖庭、内官狱等等,在地方上,则是有巨鹿、宛城等狱。即便到了东汉,也仍有左右都侯、北寺等诏狱。
牢狱虽多,功能却各有区别,犯人的等级、罪行的轻重、判处的结果往往也因为投入牢狱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在长安,郡县一级的监狱有东市狱、西市狱、长安狱,分别归属京兆尹、左冯翊与长安县管辖,城中出现案件会根据发生地点归某狱处理,有疑狱则上呈廷尉。
案发在城门内大道上的曹植,此刻就按照属地原则关押在长安狱中。
作为车骑将军曹操的儿子,曹植在狱中的处境还很不错,在伏德的关照下,既是独居,又无镣铐,各类待遇也不缺少,跟那些关押在暗无天日的虎穴中的重犯比起来简直犹如天壤。
但是曹植一介贵公子仍不适应牢狱生活,在见到兄长曹丕以后,发自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阿兄?你是来接我出去的么?”
曹丕没急着回复他,慢悠悠的往私下顾盼着,身后的狱史见状,赶忙为这位年轻的京兆丞寻了一张胡床过来。
将狱史等人屏退后,曹丕用宽大的袖袍拍了拍胡床上的灰尘,皱着眉头坐下,面对着曹植:“父兄还以为你在狱中清瘦了,想不到戒了酒色,说话都有了几分中气。”
“阿兄说笑了。”曹植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处境展示给对方看:“此处四壁泥墙,草席铺地,角落甚至还有前人的朽骨残骸,高窗只有正午才有阳光洒下,岂是宜居之地?”
曹丕的目光却是往牢房内的桌案上看了几眼,哂笑道:“你倒有闲情,在狱中还能点灯、有笔墨写文章,这次写的什么?《囹圄赋》?还是《七哀诗》?”
似乎被他说中了,曹植不自然的笑了一笑,回避道:“阿兄是来接我出去的么?”
“你以为呢?”曹丕好整以暇的说道,一副轻松的模样,像是兄弟之间热情的开着玩笑。
“此事错皆在我,朝廷不论定下何罪,我皆会一力担之。只悔恨当日贪杯,铸成大错。”曹植叹息道:“可怜周氏郎君无辜,遭此一劫,弟在狱中不得探望,还烦请阿兄代我过府致意。”
曹丕看到对方风骨铮铮、大义凛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听你这番话,想来是知道……喔,是从他们那些狱史口中知道的么?笞刑或是杖刑,然后便是城旦舂,受点皮肉之苦,此事就算揭过了,以后你仍是那个文士风流的曹子建……只可惜,有些事你想得太简单了。”
“阿兄,此话怎讲?”曹植意外的看向对方,这些年他在长安过的顺风顺水,在一众文士之间深受追捧,就连皇帝也曾赞读过他的文章,可这一切的假象却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忘记了政治的残酷——他以为自己所犯的事只要依律定罪就行了,却忘了世上有比律法更大的东西。
“本来长安令确实是这样判的,但谳文报上去后,却被廷尉驳回来了,认为议罪太轻。”曹丕表情复杂的说道。
“廷尉?如今暂代廷尉职的不是程公么?”曹植想了想,不可思议的说:“他可是当年在阿翁麾下任事的僚属,情谊深厚,怎么会在此事上为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