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一旦种下,就一定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皇太极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不是最得宠的也不是最有依仗的,若不谨慎他也不能在群狼环伺之下活到今天,是以,虽然已经对阿巴亥起了疑心,却也不可能一两天的功夫就下手,然后再如严晓晓所期望的那样,麻溜的就把继妃也给弄下马……她拿的不是金手指大开的玛丽苏剧本,一切只能徐徐图之。
嫁过来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碰上了洛博会一事,再到娘家人过来又回去,一番折腾下来竟也快到年节了,这是严晓晓过的第一个满人的年节,她又是大福晋,总少不了上上下下的帮着打点,而这个年节显然是个多事之秋,还没等她一个头两个大的把继妃甩过来的除尘换新宴席等诸事理明白,就见她公爹□□哈赤那儿折腾起了一桩大事。
前头打乌拉部倒是打得顺畅,可英雄命短小人命长,布占泰一溜儿逃到了叶赫部,不知道是把□□哈赤的脸面往地上踩叫叶赫部来得满意,还是布占泰此人几次三番让□□哈赤吃瘪都成功活下来了叫他们觉得留下来多少还有用处,诸英代善皇太极等人,甚至□□哈赤亲自要人,叶赫部都拒不放人,反倒是跟明军牵扯上了,似乎还想两两联合再给建州一记重击。
这可踩中了□□哈赤的底线。
且不说明军本来就和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就说乌拉叶赫以及被灭了的辉发哈达部,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他们女真几部之间的内战,就算是与蒙古结盟他至少目前也还没有利用蒙古的力量去攻城掠镇,所以在□□哈赤看来,叶赫部找上了明军性质就大大的不一样了,一方面是为了警告明军,一方面为了更加师出有名,□□哈赤决心要立朝了。
这样的事情无论对于爱新觉罗们的男人们还是嫁到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们来说,当然都是一件大事。
□□哈赤要建朝,他自是当之无愧的汗王,成年了的儿子们也势必有一番势力瓜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等到局面一定下来日后再想力争上游就不容易了,此时自是使尽浑身解数各显神通。
男人们上蹿下跳忙得不可开交,一日日的都见不到个人影,女人们自然也没闲着,至少嘴上没闲着——
“听说这回汗阿玛决心立朝,少不得要分封出几位掌事贝勒呢?”
寒冬已至年节将来,眼前这会儿妻妾份位还没划得那样鲜明,大福晋是妻侧福晋也是妻,虽说归前者揽总后者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便隔不了两日就会凑在一起商议些琐事,聊完琐事却也不见散,还会扯着话头又聊聊前头的事。
继妃自是当仁不让的一副百晓生模样儿:“我瞧着这成了年且又得用的阿哥们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咱们爷怕不是也能得个好消息吧?”
“爷近日都不曾回来,咱们就是心里头着急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可盼着继妃给咱们解解疑呢?”
有捧场上赶着奉承的,当然就也有打擂台的,没等继妃被捧得轻飘飘的再说什么,就见一旁的侧福晋叶赫氏冷不丁一插嘴,“我可听说成年的这几位爷没留一丁点手呢,咱们关起门来可都是自己人,也不怕说给你们听,听说眼下里大阿哥境况堪忧呢!”
看着在场众人听得满脸好奇,开始捧着继妃场的也开始拉着自己手臂叫起了好姐姐,叶赫氏得意一笑。
“说来还是前头贪杯贻误军机的事儿,本来汗阿玛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虽是解了兵权却也不过一时的事儿,可大阿哥毕竟高高在上惯了,陡然被五大臣联合着摔了个跟头一时半会儿的心里哪能舒服?便总是有些不满,传到汗阿玛那里自是就变了味,再加上眼下里谁都想踩上一脚好叫自己能多分一点,天威难测的,谁又说得准呢?”
说着眼波一转又看向继妃。
“不过啊,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继妃姐姐是个最妥当不过的,爷有好消息也着实值得开心,可出了这个门儿还是谨慎些来得好,不然啊,这说不准就入了什么人的眼,到时候岂不是给咱们爷招事儿?”
继妃的消息来源来自于阿巴亥,叶赫氏的消息来源则是她身为代善继福晋的亲姐妹,说起别的事情继妃或许还有话说,扯到诸英代善一系,却还真是没法比叶赫氏知道得详尽,眼瞧着风头被抢还被反将一军,继妃自是脸色不好看,而当了半天布景板的严晓晓却在这当口儿上笑眯眯的抢过了话头。
“哎呀,我是个远嫁来的,满建州就没几个认识的,要不是得继妃侧福晋这么一说还真是要成睁眼瞎子了呢?”
说着又朝叶赫氏一颔首。
“侧福晋这话是极为妥当的,不说去了外头,就是在家里头,要是不晓得这些,怕是到时候在爷跟前说错了话还不知道缘由呢,可见侧福晋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
叶赫氏对于严晓晓原本是不大看得上眼的,占了这样好的出身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却被继妃弄得节节败退只得叫娘家人来撑腰,全然破灭了她以为的两位大福晋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的期望,可此时眼瞧着对方把自己捧的比继妃还要高,心中却难免得意,看着继妃越发不好看的脸色,面上越发笑得柔和。
“承蒙大福晋看得起,回头再得了这样的消息,定第一时间与您和其他姐妹们知晓。”
女人总是爱攀比的,比衣裳比首饰比得男人的宠爱,甚至是毫不重要的一点点风头,继妃被连抢了两次话头,风头更是被一抢再抢,心里能舒坦就怪了,回过头便越发热衷的跟阿巴亥打听起前头的消息来。
经洛博会一事的严晓晓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她心里明白得,很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的自己,最傻的便是在这个时候为一时快意而锋芒毕露,说两句好听的嘴上示一两次软根本不会少了肉,比起自己傻大姐一样的往前头冲倒不如做个背后推手,扮猪吃老虎的看看戏,听着乌兰说的继妃又出门去阿巴亥那儿的消息,严晓晓笑得格外开怀——
继妃啊继妃,你说你这样女人的攀比小心思,落到皇太极眼里他会怎么想呢?
其实女人打听外面的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皇太极在家的时候也会挑些无关机密的说给她们听,毕竟身为大福晋总少不了出门交际,总不能啥啥都不知道犯了忌讳还浑然不知吧?同样的,男人不在家,通过自己的关系去探探消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在以前,甚至皇太极还会在心里觉得这帮女人有觉悟,可被严晓晓种了勾起心中疑窦的种子之后,看着继妃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心中却难免多想。
她与阿巴亥这样交往密切,真的只是为了探听消息吗?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继妃只是为了探听消息和阿巴亥保持密切交往,可阿巴亥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还真的只是为了照拂自己亲姑姑吧?对于生长于权力斗争中心的皇太极来说,骨肉亲情都是浮云,他压根不相信阿巴亥对继妃只是纯粹的亲戚间的关照,反而越想越觉得这二人之间怕是怎么都少不了互利互惠……那么,继妃能互换给阿巴亥的利和惠到底是什么呢?
皇太极心中的种子,隐隐的有些要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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