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如今正是得宠,不管弘历心有多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自家大哥之间的差距,若是在宫或者雍王府上闹出点什么,说不定就得被压着打连半点还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他倒也是费尽心思挑了钮祜禄家作为主场——
作为一个庶子,还是一个并不大得胤禛看重的庶子,再是有想巴结雍王府的人跟着巴结,也不大会巴结到弘历头上,是以他真正得用的数来数去也就是钮祜禄家了,而这个钮祜禄家说的并不是他正经八百的外家,而是阿灵阿府上。
钮祜禄氏是个胆小谨慎的,并不敢跟钮祜禄嫡支走得太过亲近,弘历却是个胆大心大的,只是严晓晓和胤禛都不是好糊弄的,他倒也知道遮掩一二,寻常只拿着跟阿灵阿幼子达尔当阿处得好当幌子,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任谁都说不出什么不是?是以,今日,他也同样的拉上了达尔当阿一起。
严晓晓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悠闲的一边看着话本子一边吃着点心,听着来人的回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将的点心抛回盘子里。
“弘历在钮祜禄府毒了?”
钮祜禄家的嬷嬷擦了擦汗。
“回您的话,正是呢,贵府上四阿哥跟咱们府上的小少爷向来走得亲近您是知道的,今日四阿哥带了点心过来和小少爷一起边吃边玩,夫人也没在意只由得他们去,却是不想还没一会儿竟是就这么倒下去了,夫人吓坏了连忙请太医来看,没想到竟说这是毒了,来回一查看,只说是四阿哥带来的点心有问题……”
“嗯?”
顶着严晓晓似笑非笑的目光,这嬷嬷只觉得头上的汗更多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说是弘晖贝子从宫带出来的分给兄弟们的点心呢……”
弘历心里有数,若是他毒害弘晖别说弘晖不招,他总是跑不一个要跟着垫背,是以与其大费周章的朝弘晖下,倒不如狠下心对自己下然后把脏水泼到弘晖身上去,毕竟再是得宠,皇家也容不得一个能对自家亲兄弟下的丧心病狂的人不是?
然严晓晓这些把戏见得多了,哪能还看不出弘历打得这些小算盘。
这一招说来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若要进就跑不了弘晖一个毒害兄弟的罪名,闹大了说不定就得宗人府问罪,若要退,他一个受害者又知道什么呢?嫡母护着自己所出是常理,他也不过是得不到公正的一个可怜的庶子罢了,明面上委委屈屈说是误会,回头却能风言风语一传更要人命。
严晓晓眼划过一抹厉色,面上却是不显。
“去,把钮祜禄夫人和钮祜禄格格请过来。”
也是弘历算得仔细,今个儿正巧是钮祜禄夫人到雍王府瞧钮祜禄氏的日子,钮祜禄氏并不大敢跟嫡福晋对上,钮祜禄夫人却是个自觉家里头出了个皇孙,又得了钮祜禄家嫡支青眼,颇有些抖起来的性子,有钮祜禄夫人这一张嘴在,不怕到时候胡搅蛮缠没人出声。
钮祜禄夫人和钮祜禄氏来得飞快,自家宝贝外孙/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还了得,严晓晓却懒得听她们装模作样的废话,见着人一来就径直起了身——
“既是都到了,那便一齐去钮祜禄府上看看吧。”
这话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原本压了一肚子话想说的钮祜禄夫人也只能将到了嗓子眼的话给尽数吞了下去,然到了钮祜禄府,在雍王府人家还不大敢放肆的钮祜禄夫人,却是仿佛回了自己的主场,才等严晓晓和阿灵阿夫人打完招呼就一拍大腿哭嚎了起来。
“我可怜的四阿哥啊,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好端端的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什么人这样心狠辣非得跟个孩子过不去啊!”
阿灵阿夫人眼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鄙夷,却不得不说这时候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个能搅事的人,听得钮祜禄夫人话都说全了,就差明说四阿哥这样小的孩子碍不着别人的眼,也只有嫡母和嫡出大哥容不得了,才带着歉意朝严晓晓福了一福。
“都是奴才没有照料好四阿哥,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奴才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好么,竟是好人坏人全叫这一家人给做全了。
严晓晓冷笑一声,却向来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看着面前颇有些俯小作低意思的钮祜禄氏半晌,才轻嗤道。
“放心,等会自有夫人更想死的时候。”
阿灵阿夫人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却是大怒。
阿灵阿位高权重,钮祜禄氏也是顶级勋贵之家了,且还是孝昭皇后的娘家,就是寻常皇子阿哥见了阿灵阿夫人也得客客气气唤一句果毅公夫人,活了半辈子高高在上惯了哪里见过严晓晓这样对她不客气的人?
更何况阿灵阿夫人除了夫家给力,自己还出身于乌雅氏,是德嫔正经八百的族妹,兴许这也就是历史上阿灵阿为什么放着明明更有优势的胤禛不支持,反而要转投八阿哥到后来的十四阿哥的原因了,平日里听德嫔叨叨多了,阿灵阿夫人本就对这位雍郡王福晋印象不怎么样,眼下再被这么一噎,便是再也端不住原先装模作样的样子。
“福晋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辱我,竟是当我钮祜禄家无人了不成?!”
“我倒还想问问,你们尽折腾些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是不是以为我爱新觉罗家无人呢?嗯?”
严晓晓慢条斯理的靠在椅子上,却是并不坐主位,阿灵阿夫人被气得胸疼,可被严晓晓这仿佛看破了一切的眼神一瞄,又觉得心口跳了一跳,然而还没等她虚张声势的说些什么,却只见外头那方才去请严晓晓的嬷嬷一脸神色莫测的走了进来。
“夫人,安亲王福晋和裕亲王福晋来了。”
弘历挺会挑日子,今日前朝正是大朝会,不到天黑胤禛不会回来,换言之,眼下这事就且看她们如何决断了,她一个当嫡母的,还是在人家府上,便是当场辩驳得清楚,回头被人颠倒黑白了怎么办?
严晓晓又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是个坑了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就跳——
安亲王府和裕亲王府都是宗室里头剁剁脚都要抖的宗室长辈,裕亲王福全虽是更喜欢八阿哥一些,却也没到为了八阿哥就要拉其他皇子阿哥们下水的地步,上下一门门风算是比较清正,裕亲王福晋阿鲁特氏出身于蒙古,更是一个直爽眼里头容不得沙子的人。
而安亲王福晋更不用说,出身于佟家,当年因为家已经出了孝懿皇后风光至极选秀的时候便很是有些被皇子们争破头的意思在,老爷子为了平衡便将她给了已经年老的安亲王岳乐当了续弦,因着这份缘由,便是老爷子怎么不对付岳乐,对安亲王福晋从来都是礼遇有加,碰上年节赏赐都是要比旁人多倍的,是以,如今岳乐死了她成了安亲王老福晋,在宗室之却是地位越发的稳固了起来。
有这二位在,但凡阿灵阿夫人敢出去胡沁一句,保不齐转头宗室就要朝钮祜禄家发难,真当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好摆弄呢?
严晓晓给二位老福晋请了安之后再度悠闲的靠在了椅背上,阿灵阿夫人却是脸色有点黑,裕亲王福晋也就算了,安亲王福晋可是孝懿皇后的嫡亲妹妹,合着这是特意找来跟她这个德嫔的族妹打擂台的了?
阿灵阿夫人隐隐感觉今日事情保不齐会脱出自己的掌控之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竟是惊动了两位老福晋,奴才简直惶恐极了,只是事情来得突然,奴才也是至今还没回过神来,如今见着您二位却像是有了主心骨了……”
再是得意了半辈子,阿灵阿夫人也不敢往这两位跟前抖威风,比起先前在严晓晓跟前装模作样的俯小作低,这会儿倒是真的姿态低了下来,严晓晓看得好笑,倒也真是笑了出来。
“我请二位伯娘来不过是想请伯娘们在旁边看着做个见证,毕竟听夫人府上的人说这事里头还扯上了弘晖,万一回头传出去只说我这个当嫡母的不公正,只顾着自己生的儿子不管庶子的死活呢?那我便真是没法活了,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勋贵讲话向来是说半句藏半句的,便是索额图和明珠不对付了一辈子,真见上了也只有带着笑拱互称老大人的,原还想着二位老福晋来了也不算坏事,至少这位嘴皮子利索的雍郡王福晋得收敛点,却没想到这张嘴就是更要命的话。
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阿灵阿夫人也没想过要揭到明面上来啊!
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饶阿灵阿夫人伶俐了半辈子,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自然,老福晋们都是年老成精的人,原本还不大明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子,怎么就还特意请了她们来,眼下听了这话再见着阿灵阿夫人脸上那点不自然的模样儿,她们便是全明白了,心不由得皆是冷哼了一声。
严晓晓没了后顾之忧,面上的神态更加放松了,看着阿灵阿夫人半晌才回过神来憋出一句福晋多虑了的模样儿,嘴角勾了一勾。
“也请夫人说说吧,听你府上嬷嬷说得不明不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家弘晖已经被坐实了毒害兄弟的事儿呢,如今瞧来……”
嗤了一声。
“倒不是我要推脱,只是且不说这点心是不是从宫里头赏下来的那一份,就是当它是,从宫到雍王府再到夫人府上,这一路上得过多少人的?总不能这有人杀了人,别的先不管只管卖刀的人吧?弘晖有嫌疑这跑不了,可夫人一上来就嚷嚷着仿佛是坐实了什么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存着别的什么心思呢,不如叫夫人原原本本跟咱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严晓晓句句话要命,阿灵阿夫人脸都木了,旁边又还有两位老福晋眼儿不错的盯着,竟是叫她觉得今日指不定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会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却再不敢多的添油加醋,只干巴巴的把弘历什么时候带着点心来什么时候跟她儿子一起吃了点心什么时候倒下什么太医来了说是毒说了一遍,却仿佛越发印证了她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瞎嚷嚷,心怀不轨。
正是这样阿灵阿夫人被步步紧逼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却见那嬷嬷再度从外头奔了进来,这回儿脸上终于是换上了喜意——
“四阿哥醒了呢!”
阿灵阿夫人心陡然松了一口气,她可算是见识到这位四福晋的厉害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今日能不能成事,她自己都得搭进去往日这名声再也别想要了,而严晓晓的目光从她放松起来的表情上划过,笑容却是越发的加深了起来。
小菜吃完了,她等的可就是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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