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买铺面(1 / 1)

再说司南这边。

他给满庭芳的虞美人送了份小火锅,顺带着还有一首词作,一封长长的信。

信中简单表达了一下歉意,表示近来事忙,没去满庭芳,刚好做了首新词,若看得上眼,便赠与她。

重点在后面——

为什么忙呢?因为在州桥边开了个吃食摊子,刚好有美容养颜之效,请姐姐尝尝。

语气之亲切,情感之真挚,真如对待亲姐姐一般。尤其是说完请她尝小火锅之后,就完了,根本没提让她以后多买,或者请她帮忙宣传之类的。

虞美人不由乐了,“倘若不是认得他的字,我还真以为这是别人借了他的名义胡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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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小娥由衷地点点头,“还真是,司大郎君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虞美人掩着嘴笑笑,问二豆:“他还有别的话交待没有?”

二豆点点头,憨憨地说:“师父哥说红枣养生锅要趁热吃,若放凉了恐怕会带累姐姐的身子。”

“知道了,好孩子,辛苦你这一趟。”

不用虞美人说,小娥便从钱匣里拿出一串钱,递给二豆。

二豆背过手,不肯接,“师父哥说了,这小火锅是他送给姐姐的,不收钱。”

虞美人温柔道:“收着吧,不是饭钱,是给你的跑腿费。”

二豆摇摇头,坚持不肯收。

小娥凑到虞美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虞美人诧异道:“你是白爷的人?”

二豆绞着小手,点点头。

虞美人瞧了眼他身上的补丁衣裳,轻声叹道:“拿着吧,我不会说出去。”

二豆还是坚持不肯收,小娥再给,他干脆跑了。

虞美人不解,“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瞧他虽穿着粗衣,却十分干净,怎么都不像……既然是那里出来的,怎的跟着司大郎君做起事来?”

勾栏瓦肆消息最灵通,司南的事小娥早就听说了,虞美人一问,她便从司南如何骑着小三轮在州桥摆摊、如何打退赖老大、如何敲着小鼓出风头、如何笼络槐树等人,又是如何落了榔头的面子原原本本地说了。

虞美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司郎君吗?”

“千真万确,这事咱们楼里都传遍了,听说燕郡王都给他撑腰呢!”

“哪个燕郡王?”

“还能有哪个?一箭封喉燕郡王呗!”

虞美人一怔,拿起汤勺舀了颗小芋圆送到嘴里。原本没抱什么期待,没想到竟十分香糯可口。

小娥巴巴地看着,“行首,好吃吗?”

“好吃。”虞美人又舀了一颗。

小娥隐晦地提醒:“行首,您最近不是在服轻体丸吗?”

“嗯。”芋圆吃完还有糯米球。

唔,这丸子是如何做的,怎的这般香糯可口?

小娥:……

不是说了要减肥吗?

怎么还停不下来了?

虞美人边吃边道:“先前总笑话蝶恋花是个贪吃鬼,今日才知道了,我不是不贪吃,是没遇到好吃的东西。”

在小火锅面前,谁还不是个贪吃鬼呢!

小娥撇撇嘴,平日里燕窝阿胶没少炖,也不见你稀罕成这样。

别说,还真香。

那只不甚精致的白瓷碗里就像有个小钩子,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直到把一碗小火锅吃得干干净净,虞美人才停下来。

小娥鼓着脸,闷闷不乐。

虞美人轻笑,“馋了?”

“嗯。”

“来,给你家行首装扮上,咱们去州桥,再买一、不,两份,至少要来两份。”

小娥一听,惊讶比喜欢还多,“行首,你若想吃,叫我去就成了,怎么还要亲自去呢?”

虞美人点了点案上粉嘟嘟的信纸,“不仅要亲自去,还得隆重地去。不然,你以为人家为何花了心思给我送信?”

小娥嘟嘴,“想借你名声的多了,难不成你还要一个个上赶着满足他们不成?”

虞美人微微一笑,“如今人家用得着咱们,咱们还能上赶着。等将来,就算咱们想上赶着,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司郎君真能翻身吗?”

“会的。”虞美人瞧着被二豆拒绝的那串铜钱,笃定道。

司家小火锅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前脚,满庭芳最受人追捧的行首虞美人亲自来到州桥,当着一众看客的面笑盈盈地夸司南的小火锅不仅味道好,还有美颜暖体之功效,二十文真真是良心价。

后脚,满庭芳另一位大美人蝶恋花就来了。一口气点了十余锅,又招招摇摇地坐着八人抬的轿子回去了。

满庭芳是什么地方?

汴京城最大的歌舞伎馆,里面的行首们皆是清倌,靠着吹拉弹唱的本事安身立命,且只在馆中表演,从不随人外出,多少钱都不去。

因着这个,满庭芳中的伎人们更受追捧。

满庭芳中,生得最好、歌喉最动听、最有名气的便是虞美人和蝶恋花。

虞美人身材高挑,面容清丽,喜欢穿素色衣裳,戴朝霞斗笠,最美的是那双剪水秋瞳,顾盼生情,柔情温婉,唱起曲词如水磨玉石,婉转悠扬。

蝶恋花生得艳丽丰满,肤白如雪,又惯爱穿红着粉,更衬得她娇艳动人。

她喜欢披彩云披帛,点桃花妆,插双凤金步摇,如大唐贵妃一般,国色天香。

蝶恋花原本是看不上街边的小吃摊的,只因虞美人买了,她也要买。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能比姓虞的差——这是她的原话。

她生得丰满,天天嚷嚷着减肥,来之前故意把自己的肚子用束带捆上,用来提醒自己只买一碗,买了就扔掉,不许吃。

结果,往小吃车前一站,就走不动路了。

司南热情地招呼:“徐行首也来份养生锅吗?虞姐姐方才要的养生锅。”

蝶恋花遮着帷帽,高傲地点点头,“那就来养生锅。”

顿了一下,又用命令的语气说:“你叫她姐姐,也要叫我姐姐。”

司南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有丝毫不满,反而笑得更亲切,“好。”

蝶恋花歪歪头,这个高傲鬼怎么没瞪她也没骂她?不大对劲的样子……

来了其他客人,点了份麻辣锅。

为了让客人喝汤更方便,司南改良了配方,不再用整个的花椒和茱萸,而是磨成粉,用油泼了,每天现做现用。虽然麻烦些,好在不用再一边喝汤一边呸呸吐花椒了。

别说,这样一来,汤水滚开之后,香味更浓郁了。

“咕咚——”蝶恋花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司南笑眯眯地说:“这个麻辣锅其实也挺养生,袪湿又不上火,尤其一早一晚天气微凉的时候,吃上一碗,出一身汗,别提多舒爽。”

蝶恋花的高冷人设早就崩了,按捺不住激动的小手手,悄悄去扯旁边的侍女,“明姑明姑,现在是不是就算‘一早一晚’中的‘晚’?”

明姑拍拍她的手,温声道:“行首若喜欢,明日奴再过来买。”

“现在买吧、现在买吧,现在买了也可以明天吃,明天就不用再跑一趟了——高傲鬼、不对,司郎君,再来一份这个、这个……”

“麻辣袪湿锅。”

“对,就是这个!”

司南笑笑,麻利地给她煮上。

明姑瞅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俩冤家,到了哪儿都不忘互相伤害。

就这样,蝶恋花要了麻辣锅又要羊肉锅,要了羊肉锅又要鲜鱼锅,最后把五种锅底都要了一遍。

只要一份还不够,每种要了两份。

虞美人和蝶恋花在小吃车前待了半个时辰不到,州桥两侧便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仰慕者特意骑着马、乘着车赶过来,就为了看她们一眼。

其中竟然还有女子,狂热程度并不比男子低!

直到两位美人走了,痴汉们还舍不得离开。

司南敲着小鼓吆喝——

“行首们吃过的小火锅,二十文一份,美容养颜又好吃喽!”

“二十文,只要二十文,你就能吃到偶像同款;二十文,只要二十文,你就能享受到和偶像一样的美味。”

“二十文,你吃的是追星的诚意;二十文你吃的是对偶像的敬意……”

围观群众一愣一愣的。

乍一听奇奇怪怪,再一听,我去,挺有道理!

“锵!”

司南借小崽的小破锣敲了一下,笑眯眯道,“还剩二十份,只有二十份了,先到先……”

还没说完,就被围了。

唐玄今日没来州桥。

晚饭被官家捉着在福宁殿用,吃完又被包大人拉着说了半晌清匪之事。

包大人可真能说啊,口水都要喷到脸上了,唐玄淡定地离他远了些,又远了些,一直远到殿门口……

包大人说到激动处,一转身,人呢?

这、这个燕郡王!

官家都没在他说话的时候偷溜过!更没嫌弃过他的口水!

顶、顶多拿袖子挡一挡……

唐玄从东华门出宫,往南,到潘楼街,特意拐了个小弯,绕到司家住的茶汤巷,隔着路口瞧了眼。

他还记得,巷口那家种着棵杏花,不久前小郎君站在树下,揪了一朵别在耳畔。

如今杏花落了,米粒大的青杏隐约可见。他和小郎君也从陌路成为了友人。

男朋友……

就是特别的友人吧!

想起小郎君翘着嘴角说这话的模样,唐玄不由心头微热,当即拨转马头,哒哒地继续南行。

再往南,便是大相国寺所在的街区,遍布着瓦子、土市和茶楼酒肆,是汴河以北最热闹的所在。

唐玄在汴京生活了十几年,却极少过来,他不喜欢热闹。今日因着司南的关系,才找了过来。

不仅来了,还特意放缓速度,左右瞧着。

挑担的货郎沿街叫卖,赤脚的娃娃追着花狗,两个妇人一边做活一边聊天,街角的炊饼店有新饼出笼,热腾腾的雾气散了大片。

不知不觉,就到了司南看上的那家店面。

前屋后院,两层小楼,临街的铺面宽敞明亮,几株花椒枝攀在墙头,墙上长着参差不齐的小草,墙角堆着几块青石砖,砖缝间还长着几丛小蘑菇……

这就是司南说过的地方,唐玄一眼就认了出来。

天色渐晚,牙行已经关了门。

唐玄难得任性了一回,敲开了门扉。

牙人没好气地打开门,一眼瞧见他背上的大弓,正要出口的呵斥顿时哽在喉间。

“燕、燕郡王?”

唐玄颔首,“玉堂巷第六户,可租出去了?”

牙人连连摇头,“没没没!”

就算租出去了,倘若这位杀神想要,他也得收回来!

“东家可愿售卖?”

“愿意、愿意!”

“现在?”

“郡王稍后,小老儿马上去办。”

一个不问价,一个不说价,更不必说什么保人画押、邻里同意之类的。若左邻右舍知道这店面是燕郡王买的,指定得跳着脚欢喜。

燕郡王名下的屋舍,贼人见了都得远远地避开!

“郡王,那院子荒废许久,恐怕不好下脚。明日、不,今日小老儿便找人收拾出来……比如那棵花椒树,疯长了许多年,合该砍掉。”

“不必。”唐玄道,“花椒树留着。”

“盖个鸭舍。”

“再盖个鹅舍。”

“铺子里添些桌椅,再买些碗筷。”

顿了片刻,说出了最想说的:“若是司家郎君来找,只管租给他。若是别人,不必理会。”

牙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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