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口,东密家的白色面包车已经停靠在一边了。
东密帮着她把东西都放上去,“哗啦”一声拉上了门,再把梅枚薇拖到副驾驶的门边,打开门,把她像塞货物一样推上去。
梅枚薇恼火得刚要发作,眼底瞥见东密的爸爸在旁边,只好心里努力保持平静,想着待会儿下车再和他算账。
东密爬在窗口拍了他爸的肩膀一下,“老爸,小心开车!”
东密爸扔掉手中的烟卷,扬手就要揍东密,口气不善地说道:“臭小子,以前没看你这么孝顺,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的?”
东密笑着躲开,他挠挠头,站在车外不好意思地看着梅枚薇说道:“我今天还有事儿,就不送你了。等我18岁考了驾照,就亲自开车送你。”
梅枚薇甜甜地朝东密爸说:“谢谢叔叔。”她又把头伸出窗外,对站在树下的戚母喊道:“姥姥回去吧,放假我就回来了。”
白色的面包车慢慢消失在像白蛇一般蜿蜒盘旋的山路上,梅枚薇看着反光镜中,东密和戚母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出现的是向后飞奔的树枝草丛。
到了学校,东密爸在车里等着,梅枚薇独自进学校办理手续。
梅枚薇则去门口消息栏看分班的信息。她在一群黑压压的脑袋中拥挤穿插,终于在在第六张白色的宣纸上,第一排的第四个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瞄了下第一名,江灵琴,比自己整整高了十分。在以前的学校,自己可以说是班上的一枝独秀,现在才感觉到周围都是藏龙卧虎的高手,学校整体排名她才占了第三十的席位,亚历山大呀。
其次得去找报名的地方。旗台下整齐地摆放了九张桌子,每个班一张,各班的班主任就坐在桌子后面,桌子前面就是一张用彩色粉笔写着欢迎语的小黑板。
她找到高一六班的小黑板,抱着牛皮纸的资料袋走过去。
她粗略环顾了下其他班级的班主任,大都是秃顶大叔和水桶腰阿姨级别的坐在那里。
到了六班这里,就见一个身材颀长,一身白色条纹衬衫的年轻男生坐那里。
他的眼睛有点小,单眼皮,挺直的鼻梁,嘴唇薄薄的,主要的是他的皮肤很白,比一般女孩子的皮肤还白。整体看上去还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梅枚薇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桌前,眼角的余光瞟着桌子上凌乱的报名表,声音柔柔地问道:“请问六班的班主任在哪里?”
那个年轻的男子咧嘴一笑,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眼神骤然有些冰冷,他把手指间转动的笔一按,沉声说道:“我就是班主任。”
“啊!”梅枚薇小小地被雷了一下,可是还是镇定地说道:“那个,我是梅枚薇,这是我的资料。”梅枚薇把资料双手很恭敬地递过去。
年轻的班主任在看到梅枚薇的时候,明显脸上晴转多云,可是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资料夹,优雅从容地打开。
在看到父母栏那一页明显的怔愣了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翻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合上资料,脸臭臭地说道:“好了,资料没问题。费用交齐了,你就在这张表上签个名就行了。”说着他在一堆报名表中精确地抽出一张,头也不回地甩给了梅枚薇。
梅枚薇把交完钱由财务部开的红色票据递过去,握上笔很秀气地在后面的空格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年轻的班主任看了下点点头,语气淡漠中带着疏离,说道:“知道宿管科在哪里吗?你得去找你的宿舍,不清楚我可以叫别的同学带你过去。”
梅枚薇点点头,声若蚊蝇地回答道:“谢谢老师,我知道怎么去。”于是她转过身朝宿管科的方向去了。
这个班主任难道知道自己是梅泽的女儿,也对自己有成见。管他呢,她来这里是学习的,这种浮浅的势利眼,她也不屑与他一般见识。
班主任狭细的单眼皮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得看着那个娇小女孩离开的背影。
在宿管阿姨那里领到钥匙和床号,梅枚薇找到东密爸的面包车。东密爸帮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搬到宿舍去。
东密爸走的时候,好像有话要说,沉默了半天却叹一口气,钻进驾驶位上,他摆了摆手,“小薇,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梅枚薇微笑着招着手,“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回来的时候,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她再一次抬头随意看了下消息栏。突然,六班紧挨着的七班信息栏上,一个熟悉的名字突兀的出现在上面。
她猛力扒开人群冲过去,像是要用显微镜一样细细审视着“任东密”三个大字,胸中好似被火烙一样。
这个死小子,竟敢骗她,还用了那么蹩脚的理由。
她气呼呼地跑出校门口,那个白色的面包车已经消失在人流车海中。
她又慌忙地东瞅西瞧,发现了对面有一个公话亭子。她怒火中烧地杀进店里,老板娘吓了一跳,护着下面的收银盒子,小心地问道:“同学,你有什么事儿?”
梅枚薇头也不回地抓起其中一个电话,咚咚咚地按着上面的数字,那声音让老板娘心疼地劝道:“同学,轻点!轻点!”
电话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
“阿姨,是我,梅枚薇,东密在家吗?”
“他今天早上8点的火车,去了他广东的舅舅家里。”
“哦,我看到学校里有他的名字,我怕他忘记了来报名。”
“唉,他不上学了。说是要去舅舅那里学做生意,我和他爸爸也没办法,强按牛头不喝水。三年前,他死活哭闹着要去锦城那个大城市上学,农村的孩子去不仅要分数够,还得找人花钱,我们以为他要走读书这条路,卖地借钱也让他去了。现在他突然说不读书了,还说给我们减轻负担,我和他爸怎么劝也不行,只好让他去广州了,自己舅舅家,也知根知底。再说他舅舅也没一个孩子,丁克族,早就想把他接过去了。”东密妈妈的话让梅枚薇也心里拔凉拔凉的。
梅枚薇定在那里,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中午,那个臭小子一定在火车上了。她平静地问道:“阿姨,你知道怎么联系上他吗?”
“有他舅舅家的电话,你记一下。”
梅枚薇小心地记下东密妈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她神思恍惚地给了电话费,眼神定定地走出了电话亭。
老板娘看着这个怪异的姑娘,撇撇嘴叹道:“好好的孩子,读书都快逼疯了!现在的教育,说是减负,怎么越减负担越重。”
回到宿舍,梅枚薇找到自己的铺位,是靠窗台的上铺。
宿舍里叽叽喳喳站了一堆人,都是送孩子的家长。他们有的帮忙整理床铺,有的帮忙下去打水,有的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叮嘱这些孩子。
梅枚薇心里戚戚然,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也会在这里。她猛甩了下头,一个人默默地铺好自己的床,挂上蚊帐,把衣服全部叠好,找到自己的柜子整齐地码进去。然后她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中间的那个荧光灯定定地出神。
难怪今天早上东密不送自己,昨天不走明天不走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走,他肯定心虚怕东窗事发,躲着自己。
这个大坏蛋,好好的抽什么风要去做什么生意,他才多大点儿。真想把那个家伙揪到自己面前好好的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人类正常的构造。
算了,他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估计的明天晚上才能联系上,到时候好好的训他。
梅枚薇心里越想越烦闷,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
“同学,同学,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吗?”下铺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像早晨紫茉莉花开那么的轻。
梅枚薇转过头,就见一个身材适中,面貌清秀中透着可爱的女孩子看着自己。她也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不过刘海的部位是卷曲的,配上大眼睛像洋娃娃。
“哦,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对不起,刚刚我在神游,没注意你在说话。”梅枚薇不好意思地坐起来。
那个女孩微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我们大家要去食堂吃饭,想问下你和我们一起不?”
梅枚薇这才发现刚刚一屋子叽叽呱呱地家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光了,就剩下四个女孩子端着饭盒在看着自己。
梅枚薇心里赞叹,国家的计划生育搞地也太好了吧,搞得和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水灵水灵的。
其中最高的那个女孩海拔足有一米七五,蜂腰象腿,脸如圆盘,眉如新月,鼻子不高但很秀气,眼睛不大但很圆润,红唇旁边有一点细绒。
她叫易玲静,她就像是一个高大的蓝花楹,明明是一棵树,但却开出了蓝紫色美丽的花。
睡梅枚薇下铺的就是刚刚叫她的女生,她的名字是代小芳。
其他两个女生都是娇小玲珑型的,只不过一个就像夏天里的象牙红,是幽倩;另一个就是冬天里的白梅,是唐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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