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来临的时候,是冬天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像被撕扯的棉絮,大片大片地落下来。
元旦休假的第一天,梅枚薇就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脑子里“继续睡”和“立刻起”两种思想正在打得如火如荼,挣扎中
长期的受学校早操摧残,她已经形成了早上六点就自然醒的生物钟。此刻,她的脑袋已经很清醒,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小芳说,她现在特别羡慕猪的生活,可以吃到自然饱,睡到自然醒。
梅枚薇斜眼瞥着她那懒样子,摇头不语。那是她没见过猪躺在屠宰台上作垂死挣扎的惨状,不认命就认刀,蓄膘千日,待宰一时。
终于,睁眼,开灯,弹起,穿衣,叠被
打开房门,佝偻的戚母已经跪在古色古香的佛龛前洗手焚香,肃颜虔诚。
她行完跪拜礼,梅枚薇才上前搀扶起她,关切地问道:“姥姥昨晚又没睡好吗?天这么冷,还起这么早。”
戚母拉着她在布艺沙发上坐定,慈祥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闻言细语地说道:“宝儿,我在锦城的武馆给你报了个名儿,以后周日你就去训练吧!”
梅枚薇睁大着眼睛,一下就扑到戚母温暖的怀里,撒娇地说道:“姥姥,我不想去!你看我都这么大了,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再怎么吃苦也没办法成就武状元的。再说你就舍得让我去受那份罪啊?”
戚母对她的苦肉攻势毫不所动,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小滑头,我还不了解你,你还不是想多陪陪我?我老了!守不了你多长日子,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有给你一副好身体,这才是给了你一生的财富。以后外面的风雪还得你自己去挡住!”
梅枚薇鼻子一酸,哽咽地妥协道:“姥姥你别说那样吓人的话,我乖乖去就是,你得一直陪着我。”
戚母脸上的皱纹显出柔和的温度,她轻轻帮梅枚薇梳理着鸡窝一样的乱发,缓缓吩咐道:“去吧,桌子那里有一套武馆发的练功服,一会儿吃了饭,你把它穿在羽绒服里面,搭车回锦城报名去。武馆的名字和地址,我已经写在纸条上塞进你的钱包里了。”
梅枚薇吸着鼻子闷闷地点着头,看来,姥姥已经做了不容商量的决定,她要怎么挣扎都没有用,除了让姥姥伤心。
狂风呼啸,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刮在脸上生疼。即使戴着口罩,也挡不住寒气的侵蚀。梅枚薇站在锦城的路边公交站台下,跺着脚,搓着脸,忍受着两扇贝齿激烈的交锋。
突然旁边多了一个人,薄款的黑色羽绒服,修长的腿,修长的背,修长的脖颈,修长的胃。当然,他的胃梅枚薇是看不见的。
这样独特的男性气质,就像高贵的黑天鹅,一看就知道是练舞蹈的。就像里赵本山的台词,“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咦?这人她还认识。
“嗨!这么巧。”梅枚薇哆嗦着打着招呼。
朱孝希转过头,一看是最近人气旺盛的梅大人,柳叶似的眉毛迅速飞扬,“哇!梅枚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放假了吗?”
梅枚薇早已经拉下了口罩,露出了冻得发青的脸,秋瞳双剪,活脱脱的一个吸血鬼美女。她讪讪地扭动着脸部的僵肉,语气凉凉地说道:“没办法,我报了课外班。”
朱孝希就像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大叫哀嚎道:“梅枚薇,你给大家留点活路吧!像你这样的前三甲人士都还需要补课,我们普通人还不找块儿豆腐撞死呀?”
补课?理解完全不在一个轨道上。
梅枚薇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补习体育课。我要去‘南山武馆’。”
刚一看到这个武馆的名字,她还有点想喷饭,拳加的地方取了个奶粉的名字,难道想一切从婴儿做起吗?
朱孝希眼睛骤然放大,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小块儿绿洲,惊喜激动地说道:‘是吗?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你是去那里学武术的吗?昨天杨师说要来一个新师妹,不会就是你吧!”
啊!世界上的缘分真诡异,随便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都能揉到一个地方去。
梅枚薇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反正我今天是去那里报名的。诶?你不是学舞蹈的吗?怎么又跑去武馆了?”
朱孝希显摆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艺术是不分领域的,我学的是柔道,都一样需要一副柔骨架。你去学哪门?南山武馆是锦城最大的武馆,里面武术种类很多,什么跆拳道,太极,拳术,剑术,空手道”
梅枚薇听着朱孝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南山武馆,看着逐渐浓密的大雪,一颗心马上却飞到宛镇去了。
自从姥爷走了,姥姥就变得更加的沉默。她现在那么着急地把自己训练成一个独自生活的人。平时不能陪在她身边,她肯定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就连现在自己的节假日,都要把自己朝外面赶。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自己一定要让姥姥感受到,一切都没有比她对自己更重要。你有张良计,我就有过墙梯,今天事情一完,我就是爬,也要回家,就说宿舍钥匙丢了,没地方可去。
打定注意,到“南山武馆”的公交车也来了。朱孝希大概真把她当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小师妹,很熟稔地去拉她上车,但被她很巧妙地躲开了。
下了公交车没走多远,梅枚薇就看到一幢占地极广的三层英伦风格洋楼,掩映在一片白雪绿树之中,手工红砖砌墙,木质的屋顶板,圆顶角楼,多重人字形坡屋顶,凸肚白窗加上角塔,耸立着精致的大烟囱,正立面采取不对称设计,宽大的门廊上,挂着哥特式风格的屋框壁灯。
梅枚薇惊讶感叹,怎么说自己也是在蜜罐子中长大的,虽然不至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的惊艳?可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在这寸土寸金的锦城市中心,还藏着这样的建筑,集高贵大气典雅于一身。
一进门,头顶就悬着莹洁如绢的挂式屏风,仔细一看,屏风原来是由许多薄如蝉翼的龚扇串联而成。转过屏风,屋内顿时豁然开朗。
色泽黄润,纹理鲜明的贵重南海黄花梨木,却在这里被人当成地板随意地铺成开去,地板上是平整的军绿练功垫儿。优雅大气的落地窗投射进了雪亮的光芒,但被窗上的慈竹帘恰当地遮去了一半的锐气,显得既明亮又柔和。
梅枚薇心里想着,至于吗?一个练习场所,随便找个露天操场就行了,装修得跟宫廷大殿似的,显摆给谁看呢?这个武馆的老板肯定是个很骚包的人。
此刻在高尔夫球场和美女聊得正开心的南珉,突然晴天霹雳,打了个很有力度的喷嚏。
几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色的道服,腰系黑色的缎带,带着各自的弟子,分成好几组在做各种练习。
朱孝希眼眉弯弯,领着梅枚薇朝最偏僻的一组走去。路上他已经说过,负责他们柔道的张师傅打比赛去了,现在由总教练杨师暂时坐镇柔道部训练他们。
“杨师,你看谁来了?”朱孝希的语气中总是带着一丝优雅。
他和唐硕都是属于温润型的男生,可是唐硕多了些绅士的风度之气,和煦如春风,而朱孝希的温润中总是有那么些柔傲之气,贵雅如春雨。
杨师转过身来,颔首微笑,阔面粗鼻。宽大的道服突出了虬结嶙峋的肌肉,一看就是一堵铜墙铁壁嘛。
梅枚薇小声的嘀咕道:‘哇塞!这样的人练习相扑拳击还差不多,活脱脱的超级挨打的肉盾相,他那样能会柔道吗?”
不知道练武的人是不是耳目都比一般人聪利,杨师居然听得真真切切。他双眉上扬,谑笑着说道:“小姑娘似乎不太服气!”
说这时,那时快,只见杨师“嗖!”地一声,左脚独立,右脚的脚底一下平放到了他自己的头顶上。周围爆发出一阵的拍手的欢呼声,而杨师在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下,居然面不红气不喘。
哇塞!这明明是瘦得跟竹竿似的的杂技演员,才能做到的动作呀,这家伙一定是属蟒蛇的,明明体型肥大,还如此的骨肉灵活。
梅枚薇似乎听到了自己“噶嘣儿”一声下巴脱臼的声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眼睛偷偷地瞪着看着她吃瘪的的朱孝希,嘟着嘴心里骂道:“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等你快断气了,求我我也不打120。”
杨师恢复了正常的姿态,声音洪亮地大声吼道:“训练继续!别抓着空儿就偷懒。”
朱孝希在她耳边声若蚊蝇地说道:“纪检委大人,我去换训练服了,你自己保重!”
梅枚薇气得翻白眼,哼!之前觉得他是一只优雅高贵的黑天鹅,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只死乌鸦,就知道往水里扔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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