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亲爱的阿基米德!
贾丝敏脸发烫,尴尬地圆话:“可之前她说……”
“她和你没那么熟,她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连甄爱都吓一跳,更别说同桌其他的人。
海丽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很快掩去眼中的惊愕,轻咳一下,近乎命令:“注意你的态度。”
甄爱低下头,面红耳赤;贾丝敏羞得眼睛都红了。
她知道言溯已看出来她是故意刁难甄爱。他这种对周围人漠不关心的个性,竟会察觉出。一下子委屈,嫉恨,羞辱全涌上心头:“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说谎。”言溯简短地拆穿,
甄爱猛地抓住桌下他的手,示意不要再说。她很感谢言溯维护她的心情,可她更难堪了。
她接触的东西从来简单,实验,数据,比例。第一次接触到封闭世界外面的人——言溯。他也那么简单。可今天的婚礼已经超出她人际交往的所有知识。
她被贾丝敏讨厌,言溯家人对她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她不知为什么,也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不像实验,错了就改正参数再来一次。她觉得陌生而恓惶。
言溯见她低着头脸红得滴血,一时怔愣,隐隐发觉自己错了。
他应该用一种幽默又圆滑的方式岔开话题,可他不擅长。他只知道直来直往。
见她受欺负,就帮她出气。至于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抿唇,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笨蛋!
言溯喝了点红酒,所以回程是甄爱开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话。
晚宴的气氛困窘和尴尬,挥之不去。甄爱很沮丧,唯一的安慰是言溯的袒护。
想起来纽约的这些天,言溯对她,细微之处总有温暖。可从他的性格考虑,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汽车奔驰在夜色浓重的路上,甄爱想起婚礼上问他的那个问题,开口:“你这种性格应该不会谈恋爱吧?”
言溯正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车内镜子里她的脸,一瞬不眨,反问:“我是哪种性格?”
小镜子里她表情未变,专注地正视前方,声音却没了底气:“我不知道。”
他收回目光:“所以这个问题本身不对。不知道我是哪种性格,还问我这种性格的人是不是不会谈恋爱。”
甄爱被他的较真弄得有些心乱,不满地打断:“凡事都要从理性的角度分析,排斥任何感性的因素。不表现或者本来就没有情感。智商很高情商没有,脑子里从来不考虑人情世故。个性高傲又理智分明。”
言溯缓缓说:“除了最后一句,你前面说的所有都不属于‘性格’的范畴。”
“……”
“所以你现在想和我讨论逻辑和定义的问题?”
言溯愣了愣,规矩地回答:“现在不说也可以。”
他顿了半刻,开口:“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推断出我‘这种性格’不会有感情。因为我在工作中不掺入感情比较冷漠?人在工作中要时时刻刻记挂着感情的事?因为我不喜欢感情用事,我就没感情?这完全不合逻……”
“你的长篇大论我一句也没听见。”甄爱胡搅地打断,“你在说话吗,为什么我耳朵边有嗡嗡嗡的小虫声音。”
言溯闭了嘴,沉默而幽静地看她,车外斑驳的灯光从他俊秀的脸上淌过,看不清情绪。
车内陷入昏暗的静谧,甄爱的心片刻凝滞。
他突然解开安全带欺身过来,甄爱余光瞥见他靠近,吓一大跳,想躲偏偏无处可去。
下一秒他熨烫的鼻息就喷到她脸上,热得灼人,还带着极淡的红酒醇香,罕见的靡逦。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细腻的耳朵,嗓音低沉,“这样听得清楚了吗?谁告诉你我是没感情的?”
甄爱的脑子瞬间嗡嗡成一片,脸上的热度陡然间蒸腾,脑中一片空白。
车飞速地一转弯,前面交警设着临时道路巡检,她心跳如擂,回过神来慌忙踩刹车,结果踩成了油门……
汽车轰隆一声撞进了警车,一时间警笛呱啦啦地扯着嗓子叫。
言溯神色自若地坐好。
甄爱尴尬又憋屈,趴在方向盘上不抬头。直到警察来敲玻璃,她才下车。
最终判罚结果是扣分开罚单,外加赔偿警车的维修费。
甄爱沉默无语,看一眼言溯;他身形笔挺地立在车边的夜幕中,淡定瞧着。薄薄的唇角挂着寡淡的笑,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甄爱气得咬牙,被热血冲昏头,转身对正在开罚单的警察说了一句话,意思是我上面有人,来头不小。
警察静默地看她半晌,收起罚单,拿出手铐。这是羞辱藐视警察,他严苛地命令:“转过身去。”
甄爱昂着头,大义凛然坚决不转。
事态突然恶化,言溯也意外,刚要走过去,没想警察已拧住甄爱的肩膀,一扭一推,把她摁趴在警车上,扯过她的手三两下拷在背后。
言溯止了脚步,静静看着甄爱。
亮红色的警灯在她白皙的脸上一闪一闪的,她微微扬着下巴,冷漠又无惧。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着他,带了明显的挑衅和不屑。
好像,认识她那么久,这一刻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没有隐忍,没有克己,没有伪装,没有呆滞。
言溯沉默良久,后退一步,以示拉清界限。他居然面不改色地说:“没我事,先走了。”
甄爱:“……”
她眼波微微一动,见他真跟没事人儿一样淡定自若一身洒脱地上了车。
一瞬间,甄爱只觉二十几年的淡漠都破了功,真恨不得用扑上去咬他。
汽车轮胎“哗”地和地面发出摩擦音,飞快利落地离开之前被撞的那辆警车,疾速倒出去。
甄爱眼睛都气红,这几天对她那么好都是他的心血来潮。现在潮退了,他就懒得搭理她了。可她的心早被淹死了,混蛋!
但汽车没有转弯。
甄爱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倒着行驶的车像离弦而发的箭一样,准确无误地撞进后面一辆完好无损的警车。
虽然撞去的瞬间刹了车,但也阻止不了那辆警车呱啦啦扯着嗓子鸣叫。
警察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言溯神态安然地从车里走出来,穿过苍茫的夜色和闪亮的红灯,走到惊愕的甄爱身边,出乎意料地咧嘴笑开,像个淘气的孩子。
笑完,他慢吞吞又不失优雅地转过身去面对警察,还不忘乖乖把手背在身后,回头看目瞪口呆的警察一眼,眼神很配合,似乎在说:是这样吗?
半小时后……
警察局临时看押室的铁栏杆背后,言溯笔直站立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靠着墙壁沉默不语。
他表情淡静,偶尔垂眸,看脚边的甄爱一眼。
甄爱正蹲在地上画圈圈。
同一个屋子关押的还有几个欢乐的青少年,坐在地上开心地唱着歌,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抽了大麻。吵闹的声音太大,甄爱听着反倒开心,她知道言溯对噪音从来都没有忍耐力。
她幸灾乐祸地抬头看他一眼,他却平静又淡然,浅眸一垂,悠悠扬扬的。
没有得逞。甄爱冷淡地扭过头来。
有警察过来,拿棍子敲铁窗,不耐烦地吼:“你们几个给我安静点儿!”
青少年们赶紧闭嘴,等警察走了,又开始窃窃私语。
有个扭头见了言溯,大舌头七倒八歪地问:“嘿,哥儿们,你也是掀了美女的裙子摸大腿被抓进来的么?”
甄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
言溯清俊的脸白了一度,他突然无比后悔自己莫名其妙毫无逻辑的撞警车行为。
那少年见他冷着脸不理会,也觉没趣,目光又挪到甄爱身上,自以为觉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嫖女人被抓了。”
这下,轮到言溯清淡地勾勾唇角。
甄爱:“……”
她那么正经,哪里看着像站街的?
几个青年又欢乐地唱歌去了。
甄爱蹲在地上,低头拿手指戳地面。
言溯看着,见她似乎真不怎么开心,想了想,没话找话:
“这个看押室每天都会有至少几十个人进来又离开。
通常被看押的人是未成年或是处在社会底层,他们的鞋在一次清理前平均走过5到6万米的路程。路上的各种泥巴垃圾脏东西和细菌病毒都会沾到鞋底,
所以你现在戳地面,就等于是把他们走过的路都摸了一遍。”
旁边的青少年侧耳听着,一脸惊悚,哥儿们,这样搭讪真的没问题么?
甄爱的手更狠地戳地,简直像在戳他的头。
不用别人提醒,言溯也慢慢觉悟。他发现,好像气氛更不对了。
言溯摸了摸头,嘀咕道:“我的意思是,别戳了,万一戳伤了手……”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逻辑又矫情,他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手没那么容易伤,但是可能戳断指甲。嗯,指甲,”
探头看一眼她细细的手指,“唔,你从来不留指甲……”
“噗!”甄爱低头忍了好半天还是笑出声,笑完又紧绷了声音,“切!别费心找话了,你真不擅长。”
言溯稍稍一愣,复而微微一笑,真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他望着铁栏杆对面莹白的灯光,缓缓说:“过会儿去看电影吧。”
甄爱扭头看他,有些惊讶。
他看了看手表:“imin电影院每周末十点后回放经典电影,今天,”他略一停顿,甄爱知道一定是他看过电影宣传单,现在正在回想,“是卓别林的喜剧。”
甄爱点点头。
没过多久,伊娃过来保释他们。警察发了传票,下星期要去法院受审。
半个小时后,甄爱坐在夜里空无他人的电影院,望着屏幕上的小个子艺术家安静无声地做出一系列令人捧腹的表演。
黑白色的电影院里,一片静谧,她安静地微笑着。
某个时刻,她扭头看坐在身边的言溯。
他专注地望着电影屏幕,清亮的眼睛似乎盛着闪烁的星光,侧脸俊秀又美好。他嘴角带着清淡的笑,黑白电影的灯光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甄爱心弦微动,收回目光,望着那令人开心的屏幕,渐渐的,心底悄然无声。
言溯忽而眼眸一垂,目光缓缓落到她白皙而娴静的脸上,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复而望向屏幕。
一片安静。
看到一半,言溯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是贾丝敏。言溯毫不犹豫地挂断。几秒钟后,又是一下震动。
这次是短信——
“命案,执法官的孩子。”
两天前,晚上十点。
大学的田径场格外空旷,晚间锻炼的学生早就散了。
“FUCK!”凯利把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又狠狠踢了一下草皮,“过了两年,那人怎么还是阴魂不散!”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脸色惨白。
托尼攥着信纸,纸上划着五角星,写着同样的话“youaremymedicine你是我的药”,他也有点慌:“安静了两年又出来,他想干什么?”
“他要杀我们!”安娜尖叫,手里抓着同样的信纸,捂着脸几乎要哭,“两年前出现了两次暗号,结果罗拉和帕克就被杀了。可还不够,老天,那个恶魔觉得还不够!”
齐墨脸色尤其可怕,苍白得像鬼,声音哆嗦得像从地狱飘来:“我就说了林星的复仇者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
话没说完,凯利一脚把他踹开:“你这个没胆的混蛋,给我闭嘴!”说罢,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碎,“我们还有5个人,他要把我们一个个全杀掉吗?来啊!”
他突然疯了一般冲黑暗的操场角落狂吼:“你在看着我们惊慌失措吗?你这变态满意了吗?你来啊!来杀……”
“闭嘴!”安娜吓得全身抽搐,厉声叫着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齐墨呆若木鸡,虚无缥缈地问:“你说我胆小鬼,那你猜,我们之中下一个死掉的人会是谁?
你们不怕死?那你们说下一个被扒光衣服高高吊死的人,会是我们当中哪一个?”
这一声问话让所有人惶遽得停了呼吸。
夜色弥漫的操场上空旷的风呼啸而过,吹得所有人的心如坠冰窖。恐惧像夜里的雾气,一点点侵入他们的五脏六腑。
戴西捂着脸,泪流满面:“我们报警吧,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报警……”
剩下的几人同时吼:“你敢!”
凯利红了眼睛:“戴西,我们约好了的。谁要是说出去,剩下的人就会毁了她!我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你要是敢乱来,我杀了你。”
托尼也沉着脸:“戴西你好好想想,你不要前途了吗?”
安娜哭了:“戴西,你不能这样。我好不容易去了沃顿商学院,夏天还要参加世界青年领导者夏令营。你不能毁了我。”
时隔两年,大家早不是当初嬉闹的高中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灿烂的未来。
戴西望着昔日的同伴,泪如雨下。心底的悲哀恐慌掺杂着自责与愧疚被无限地放大。
不过是一个恶作剧,为什么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们原本都是好孩子,为什么一个个都变成了恶魔?
谁能来拯救他们?
凯利拿出打火机,捡起地上的纸团,把它点燃。火光很快跳跃起来,他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剩下的人都自觉地把各自手中的信递到火舌面前。
火焰嚣张,一点点吞噬掉所有的信笺。
火光把几个年轻人的脸映得通红,像血一般;忽而一闪,光亮皱熄,所有人都被黑暗淹没。
齐墨的头昏昏沉沉的,朦胧中听到手机在唱歌。他顺着声音摸起来接电话。
戴西那边有点儿吵,像是在聚会:“齐墨,刚才你的电话我没听到,找我有什么事吗?”
齐墨脑子里重得像灌了铅,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我没给你打过电话啊。而且,你怎么没来?”
戴西疑惑了:“你现在在哪儿?……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奇怪?”
齐墨扶着额头,从桌子上撑起来,“哪儿?我们大家不是约好了……”他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视线清晰了一些,他在空无一人的旧教室里。灯光很明亮,一排排吊扇慢悠悠地扇着风,春天的夜里,背脊很凉。
面前有一个奇怪的阴影,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晃悠悠的。
什么东西?在他的头顶上摇晃!
“齐墨你怎么了?”戴西那边等了几秒,紧张了,声音渐渐有了哭腔,疾声叫他,“齐墨,你说话啊,你怎么了?天啊,我求你了,你说话!”
他握着电话还是沉默,僵硬地抬起头,一双雪白的脚。再往上,一具白色的躯体挂在头顶的吊扇上,一圈又一圈地晃荡……
言溯到达现场时,刚好十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