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气在耳边响着,贺长淮一动也不动,苏安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敏,好像一瞬间心有灵犀,知道他在等着什么。
苏安以前其实喜欢过一个男孩。
但他是一个假的高岭之花,乐观下还有一点点的小自卑,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心里再浪再俗气也不想让人看轻自己。就这么暗恋了人家几年,这一份沉重感情压在心头,他装得好,对那个男孩不冷不热,这份喜欢谁也没看出来。
苏安也多愁伤感地想过这苦涩的暗恋啥时候能到个头,那男孩但凡交个对象也能绝了他的念头。但好家伙,人家没交对象,不搞暧昧,结果却出了车祸。
苏安赶到医院的时候都要哭了出来,但那个人已经救不回来。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说出去,好多好多的事没做出来。
打小的经历让他不敢靠近男孩,也拒绝接受男孩的好意。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却记不起来了那个人的样子,只记得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有躺在病床上对他伸出手的画面。
“别忘记我啊,苏安。我叫江……”
江什么?
不记得了。
想起暗恋的这个人,心情便又酸又涩,难受得想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但男孩长什么样呢,跟他说了什么呢。
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安心想,他大概就像小时候教他偷窃的那个老头说的一样,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苏安抓着床单,贺长淮握着他的手。突然想了很多,大脑恍惚成一片。
贺长淮哑声追问:“这男人是谁?”
“贺长淮……”苏安失神,一滴泪珠子滚下来,痛苦呜咽,“你滚下去,贺二爷要是抓住你,定要你不得好死!”
他本来是想再刺激刺激贺长淮的,但突然一下不想那么说了。
算了算了,夸他两句吧。
贺长淮无声笑了,他心头火热一片,粗鲁地捧着苏安的脸狠狠亲了几口,故意粗声道:“没听过这人,他有什么本事?我还能怕了他不成。”
苏安挣扎着捶打他,“贺二爷本事大,他不会放过你的!”
贺长淮从来不知道苏安竟然对他这么信赖,他一瞬间竟然哑口无言,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最后沉默把人拉回来,重新投入下一轮。
这一夜,叶老板的嗓子彻底哑了。
第二日一早,晨起的骄阳打进来了光。叶苏安睁开眼睛的时候,昨晚翻窗进来的土匪早已跑没了影。他气得眼睛通红,土匪都敢跟着他跑回晋城了,这样嚣张地无法无天,当真以为他没办法吗?
当晚就叫了好几个人来守夜,叶苏安警惕了几天,晚上终于平静了,没再发生过土匪跑进来的事。他松了口气,但去布店拿旦角行头时,又在没人的布店里被人拖进层层衣物间压着脖子亲。
苏安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处处危险的丛林,时不时就有危险从四面八方跳出来。苏安从早到晚不断提防,整日里疑神疑鬼,都感觉自己神经有些衰弱,再这样下去,没准都得猝死。
贺长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告诉苏安:他只有在贺长淮身边才能得到密不透风的保护。
在这样艰难地承受神出鬼没的贺二爷两三次兽.欲后,苏安从内饱到了外,拍拍屁股带着人和行李直接躲到了江正荣的府上。
把暗中盯着他的贺长淮差点气出一口老血。
江正荣白日里忙碌,只有傍午早晨有一些空档和苏安说说话,苏安暗中观察着他是否是楚鹤本人。
他还记得道士说过的话,将死之兆。思来想去,结合江正荣的变化,没准真正的江正荣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动不动对他动手动脚妄图把他养成金丝雀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楚鹤。
但这只是怀疑,苏安不止得知道谁是楚鹤,他还得想办法知道楚鹤穿越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早饭后,江正荣去处理事情,苏安特意溜到了后院前面,藏起来听丫头小厮的对话。
“这些天是不是没哭声了?”
“都说你们疑神疑鬼了,这□□的,哪有什么哭声啊。”
“你是新来的当然不知道,后院里已经清静了好多日了。之前几次有声音的时候,你要是听见了啊,说不定得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这已经不是苏安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后院的消息了。
他暗地里打听了不少事,总得来说,后院这地方除了江正荣能进去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越是这样越说明有秘密,过了几日,苏安吃完饭在院子里消食,佯装不经意地往后院而去,找到了一处藏身的好位置。又连续过了几天,他终于亲眼看着江正荣沉着脸拿着鞭子走进了后院。
苏安躲在一旁的树后角落里听着响动。
不久后,尖叫的哭喊声响起,叫得苏安悚然一惊,这后院里面真的有哭声!
寒风凛冽,除了哭声就只有哭声。苏安听不见江正荣或者其他人的声音,这声音似男似女,枯哑尖细如老鸦,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大冷天的,差点把他激出来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安往后缩了缩,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传来。他整个人一僵,回头一看,就看到贺长淮蒙着面翻.墙跳了进来。
苏安:“……”
哥哥,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会来找他玩?
苏安被他这犹如蒙面超人的造型给震住了,硬生生定在原地不动。
蒙着脸的男人狞笑着抱住他,“媳妇,你真是让我好找。”
苏安:“……”
他开始怀念白天的贺长淮了。
贺长淮把他拽到角落里,动手摸了两把有没有掉肉。苏安浑身酥麻,强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还在三心二意地听着后院里的声音。
“滚,”低声敷衍,“这里是江府!你想做什么?”
别闹别闹别闹,求求了,让我听完这后院有什么秘密。
“你说我想做什么?”贺长淮压着嗓子,逼得媳妇红了眼眶,才痞笑道,“老子都打听过了,江正荣一个小小的商会会长能有什么能耐?我就是翻了他家的墙,就是现在要了你也没人会发现,就他这点本事,你还指望着他能护住你?”
苏安不敢置信,“不可能!”
“整个晋城里,能让我们土匪忌惮的只有贺长淮一个人,”贺长淮,“还好他现在出门在外,小美人,没有贺长淮护着你,我当然想对你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了。”
苏安脸上裂出一道痕,万万没想到贺长淮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贺长淮只以为他是怕了,又笑了两声,掐住了苏安的下巴,“闭眼,张嘴。”
叶苏安耻辱地闭上了眼。
多少次的经历告诉他不要妄图反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只会因为他的挣扎而更加兴奋。像个恶魔一般,给叶苏安带来无法醒过来的恶梦。
这处隐蔽,苏安被亲得嘴巴合不起来。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余光使劲往那边移去,就看到江正荣从后院中走了出来。他手上的鞭子一甩一甩,猩红的血滴被摔落在枯黄的地上。
苏安呼吸一变,下意识咬下去,咬在了一个柔软东西上。
男人痛得闷哼一声,更用力地环住了苏安,惩罚性地深吻。
苏安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脸上还蒙着可笑的黑布,下巴和嘴唇露出,嘴唇饱满,笑时性感,不笑时不怒自威。下巴线条坚毅,应当长了幅硬邦邦的男人模样。
叶老板被他亲得手脚无力,心中却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状似柔顺地接受着男人的侵略,轻轻一声叫声,婉转十八弯,当真让人酥了骨头。
然后趁着男人沉迷进去的时候,手指摸上黑布,毫不犹豫就往上掀开。
——但手却及时被男人握住了。
男人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低笑道:“调皮。”
说完,就抗起了苏安,张嘴吹了身口哨,外头扔进来了一根粗绳。
男人用粗绳在苏安身上栓了好几圈,托起苏安向上,外面自有人拉着苏安离开。苏安瞪大眼睛,低着头看着贺长淮,不敢相信他是在做什么。
男人眯着眼看他,笑了一下,“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贺长淮将苏安送出去后没有立即走人,而是转身往后院走去。
江正荣出来的时候锁上了门,贺长淮借着一旁的大树翻了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门。他在后院里观察了下周围,跟着血滴走到角落里的耳房处。
耳房中昏暗潮湿,青苔爬着墙,血腥味浓重,床上躺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老头。
穿着肮脏发臭的太监服,是个老太监。
老太监已经陷入了昏迷,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贺长淮推开了门,用石头抵住,确保老太监醒了之后能从这逃出去之后,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江府外头的胡同巷里。
苏安已经被绑住手脚塞进了马车里,一群同样蒙着面的手下守在周围,对着贺长淮微微点了下头。
贺长淮进了马车,瞧见苏安就笑了,压低声命令道:“出城。”
苏安被掳到土匪窝后好吃好喝地被关在了房里不准出去。苏安过了两天的颓废生活,舒服得感觉都胖了一圈。
贺长淮也没有来找过他,苏安都不知道这家伙想要干什么。等他被关得无聊的时候,一日,外头传来一片喊打喊杀声,有人嘶吼着:“有人上山了!快跑!”
苏安一愣,房门倏地被人用力踹开,贺长淮一身狼狈,大衣上还沾着团成一块的灰尘。他眉眼锋利,见到苏安之后转瞬亮起眼睛,拽着苏安就跑,“快跟我走。”
苏安踉跄,出了门更是震惊,外头一片混乱,处处狼藉,两方人马混在一块,谁也无暇顾及到他们。
“这是……”苏安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贺长淮脸上也有一片脏灰,鬓角发丝散乱,快速道:“我从北边回来时才知道你不见了人,我带人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土匪山,你说的那个欺辱你的土匪已经吃了我一颗子弹,确保他死在了后山。”
歉意回头,“叶老板,事态紧急,没让你亲手报了仇。”
叶苏安处于茫然的状态,一路被贺长淮带下了山,又看着土匪窝越来越远。他双目无神,从贺长淮的话中感觉不到一丝真实感。
那个土匪死了?那个三番四次欺辱他的土匪就那样死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叶苏安不是个蠢人,也并非不晓得世间黑暗,从前的那些不对劲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他的目光逐渐移到贺长淮的身上,神情专注,眼珠子漆黑。
贺长淮回头对他安抚一笑,从一旁拿过干净的毛巾湿水擦过脖子和手,“叶老板,我来迟了,对不住你。”
叶苏安垂眼,慢腾腾地道:“不晚。二爷回来还能记着我,为我奔波来找我踪影,是我该谢谢二爷。能遇见二爷,真是我一生的福分。”尾音念得极慢。
贺长淮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放下毛巾朝叶苏安看去,叶苏安轻轻一笑,细白牙齿在红唇后显现,“二爷,您说对不对?”
贺长淮犹豫了一下,笑着道:“叶老板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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