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绝佳的好马拉着一辆漆黑的马车从遥远处疾驰而来,从马蹄声响起到冲散人群就只用了几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那辆马车横在了人群中央,挡在了萧泊如的面前。
躁动到有些癫狂的人群停顿了下来,面色大怒的看了过去,然后神情一震,认出了这是工部的马车,那里面一定是朝廷的人。
于是震怒的面容逐渐平静了下去,表情看起来有些讪讪。
同时心中也变得有些惊惧起来,想不通朝廷为何会参与进来?
难不成朝廷打算救萧泊如?
越来越多的猜疑让本就心里没底的众人变得愈发踌躇起来,刀剑拿在手里却不敢动手。
萧泊如站在树下,他甚至都没有去在意那些朝着他冲过去的数百人,而是转头看向了这辆马车。
平淡的目光不起半点波澜,嘴角却挂起了一抹讥讽:“我本以为只有这些江湖草莽才会这么没有耐性,想不到朝廷的人也是如此,俱是一群废物罢了。”
数百人面庞齐齐一怒,手上的刀剑攥的更紧了些。
但心中却在忌惮着那辆马车,并不敢动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于有人忍不住往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问道:“敢请教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短暂的安静过后,马车车门被推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穿着一袭青衫,那张脸很好看,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如此完美的面容,只是此刻那张脸上却带着一抹倦意。
人群认出了他,知晓这是何人,于是发出了一连串类似于竟然是世子殿下的惊呼之声。
李休并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看向了站在树下的萧泊如,走下马车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竟然会来?”
看到李休得出现,萧泊如脸上的讥讽散去了一些,淡淡问道。
“我来接前辈回书院。”
李休回答道。
话音刚落,周遭数百人便齐齐面色大变,他们舍命来此就是为了杀萧泊如扬名,同时得到那些江湖门派暗地里发出的悬赏。
眼下人已经得罪了,若是杀不成日后他们当如何自处?
于是先前开口那人立刻往前一步,拦在了车架前头,喝道:“不可,萧泊如在唐国之内无法无天,行事肆无忌惮,如今正是为民除害的大好时机,怎可轻易放过?”
为民除害?
李休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滚动了很长一段距离。
四下安静极了,数百人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终于是想起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于是彼此对视之后后退了数步不敢再出言阻拦。
萧泊如砸了咂嘴,然后微嘲道:“书院?你觉得我萧泊如需要书院庇佑?”
李休很尊敬他,但也觉得这话有些无理取闹,皱了皱眉解释道:“谈不上庇佑,前辈可以暂且留在书院养伤,待得伤势恢复之后天下之大,前辈自无不可取之地。”
萧泊如冷哼一声,不屑道:“说得好听,只是你可想好了,此处距离书院不知还有多少里,这段路可不太好走,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得罪大半个唐国,你装什么圣人?”
李休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您还记得当初在姑苏城说过的话吗?”
萧泊如当初说李休不该死在这里,所以便救了,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正如他此刻不远数十万里驾车而来,不是为了还人情,只是因为萧泊如不该死。
这就是李休的意思。
萧泊如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过来扶我。”
周围数百人瞳孔齐齐一缩。
李休面色微微一变,他这才知道,眼前这位举世无敌的剑仙,此刻竟然是连动都无法动弹一步。
他走到了萧泊如的身旁伸手将其扶住,有了肢体触碰之后他的面色终于是彻底变了。
原来他伤的竟然这么重。
李休有些感慨的说道:“想不到这般严重的伤势您竟然还活着。”
萧泊如淡淡道;“只要我还没死,就死不掉。”
李休愣了一下,心道这算什么话,没死当然就是死不掉。
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话搀扶着他走进了车厢当中。
工部的马车车厢从来都很宽敞,尤其这一次还是李休精挑细选所出,不仅宽敞,而且很是舒服。
萧泊如靠在上车厢后面的软毯上,面色显得有些黯淡。
数百人分散包围着马车,李休站在车厢前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拦不住我,所以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拦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并不是在口出狂言,而是这些人真的拦不下他。
数百人面面相觑,心有不甘,有人出声喊道:“即便殿下您救得了他一时,难不成还能一直救他不成?就算您走出了这里,一路回京的路上必然会碰到无数个强于我等的人,那时您打算怎么办?”
李休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这是我的事,与你等无关。”
那人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数百人渐渐逐渐向着两侧退去,让开了身前的道路。
李休走进了马车,四匹好马马蹄翻飞,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此处。
萧泊如靠在车厢上,李休看着他轻声道:“原本打算送您去书院,但现在看来应该先带您去三圣斋。”
他的伤太重。
倘若换成了旁人早便死了,就因为他是萧泊如,所以才活了下来。
“而且我始终认为您不该去绿海,起码也要等伤好之后再去。”
李休今天的说了很多话,与平常对比显得有些唠叨。
萧泊如黯淡的脸上变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修行就是为了出口气,难道你让我忍下来?”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真没意思。”
当初在姑苏城之时,二人曾谈过生死的看法,萧泊如曾说过倘若他快要死了,那么最先杀他的人一定是大唐的人。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的确很没意思。
二人各自靠在车厢上,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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