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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嗯,等我周末回家就去跟我老爸说,他老担心我在学校吃不饱。”
王子丛容易养活,所以王爸爸首要担心的不是王子丛吃的好不好,而是关心宝贝儿子能不能吃饱。
徐醒:“……”
王子丛的老爸是今年家长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哪怕是随便提个问题,可能都得召开临时会议着重讨论一下他的提议。
徐醒在家长会上见过王子丛的爸爸两次,他挺着状似怀胎八月的啤酒肚,无论是体型和长相都像极xxl码的王子丛。王爸爸的眼睛也是笑眯眯的,只不过,他眯着眼笑也是一副绝顶聪明的精明样,而王子丛眯眼笑的样子,却只剩下傻里傻气。
徐醒在队伍中站到腿麻,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箍住运动饮料的瓶颈,手臂自然垂落,晃动瓶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自己的大腿。
徐醒单手挂在王子丛的肩膀上,目光漫无目的地飘荡,正好就看见肖舜刚从食堂的侧门走进来。
“嘿,肖舜~”
徐醒冲侧门的方向挥了挥手。
肖舜循声望来,微笑着对徐醒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挪向徐醒排队档口的大招牌:港式烧味。
肖舜犹豫一下,就提起脚步走到徐醒他们的后面,跟着一起排队。
王子丛低头玩儿手机,徐醒就越过他跟肖舜闲聊。
档口的招牌菜是蜜汁叉鸡饭,但是徐醒不喜欢吃甜腻腻的叉烧,他点了一份烧鸭饭,额外多点了个蜜汁鸡腿,就从等餐队伍挪到旁边拿餐具。他挑了三份食堂阿姨提前打好的例汤,等王子丛和肖舜走过来,徐醒各给他们一份,说:“今天是茶树菇排骨汤,还是温的。”
肖舜跟徐醒说:“谢谢。”
王子丛探头瞅了一眼汤底,眼睛一亮,眯成弯月牙儿,开心道:“我碗里有两块排骨呢。”
例汤是免费的,汤底的肉都被切得很碎,顶多就指甲盖儿大小。
徐醒也最喜欢王子丛知足常乐这一点,只要给点吃食,王子丛就能摇起小尾巴,投喂食物的人也会很有满足感。
肖舜端着餐盘,站在原地茫然地望了一眼闹哄哄的大食堂,就听到徐醒喊他:“肖舜,咱们到那边找位子去。”
肖舜点头应好。
肖舜对徐醒毫不设防,完全不知道徐醒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徐醒走在前头带路,四处张望,装出一副大海捞针地找空位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只是顺着肖舜身上的那根红线走。
走了一会儿,徐醒就寻到红线另一端——姜继泽背对着徐醒,他面前的餐盘已经空了,只剩一点残渣和菜汤。姜继泽和旁边的人聊着天,右手握着餐盘的边缘,长腿也跨出过道外,显然是准备起身走人了。
徐醒本想在姜继泽附近找位置坐下,能够给两人提供同桌用餐的机会则更好,可惜没有时机。
徐醒从姜继泽旁边走过好几步,四处张望都没有找到空位子,这才停住。心想反正姜继泽也要离开了,坐近坐远无所谓,这才指指斜后方三个空位的桌子,跟身后的肖舜和王子丛说:“那边有位子,同桌,你往回走,咱们去那边。”
王子丛完全听从徐醒的指挥,当即哼哧哼哧地转身,站在徐醒和王子丛中间的肖舜忍不住后退一步,生怕碍着王子丛这个颇有难度的180°大转身。
就在这个空挡,徐醒看见肖舜身后的红线微微发着红光,原本曳地的红线漂浮在半空中,如同水中的海草摇曳生姿,如同向他招手的鬼魅。
徐醒愣愣地伸出手,抓住它。
就在王子丛完成转身,提脚一走,徐醒手里的红线猛地一收紧——
就连徐醒也感受得到那一股拉力。
在红线绷紧泛起猩红的刹那间,姜继泽自然而然地端着餐盘站起身子来。
逼仄狭小的过道里容不下两个人同行,肖舜跟在王子丛的身后,刚刚提起右脚跨出去,就被豁然起身出现在他面前的姜继泽吓了一跳。
肖舜险些撞进姜继泽的怀里,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差一点儿就要跳出嗓子眼了,幸好这只是虚惊一场,他护着餐盘里的汤和饭,勉强站稳了。
然!而!
徐醒和肖舜之间不及半臂距离,撂在徐醒手上的红线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红光,徐醒的身体等不及大脑反应做出指示,就被红线带着往前踏出一步,轻轻地推了下肖舜的后背——直接将人推向姜继泽的怀里。
肖舜大脑一片空白,耳旁听到惊呼声和铁制的勺子筷子打翻时发出锐利刺耳的声响,还有——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低沉嗓音,咒骂道:“我操!!!”
餐盘里的汤碗和调羹摔落一地。
作为“幕后推手”的徐醒,他也是全然懵逼的,跟着周围的人诧异地睁大眼睛——他的惊讶翻倍——就在刚刚,肖舜撞上姜继泽的同时,连接在两人中间的红线闪过一阵殷红似血的红光之后,便化为泡影,直接消失不见了。
红线如同一个顽劣的孩童,捣了蛋就跑路,直接把锅甩给徐醒接手。
徐醒:“……”
肖舜惨白着脸站在姜继泽对面。
姜继泽黑沉着脸站在肖舜旁边。
汤水混着黏糊糊的叉鸡酱汁,泼了姜继泽一身,此时正啪嗒啪嗒地顺着衣摆淌到裤管,滴聚在他的鞋面上,简直是惨不忍睹。
“对,对不起……”
肖舜声音夹带着不知所措的哭腔。
姜继泽的朋友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姜继泽眉头皱得死紧,将校服上衣拉开一些,防止黏糊糊的上衣紧贴着他的身体。他拿纸巾刮掉糊状物,嘴里一刻不停地骂骂咧咧:“妈的!真他妈晦气!”
肖舜低着头看着满地狼藉,不知如何是好。
姜继泽抬起头,脸罩阴霾地盯着罪魁祸首,没好气道:“你是哪个年级的啊?”
粗声粗气地问出这一句,姜继泽就瞥见肖舜身后的徐醒。虽然他和徐醒没有交集,但是这两天来来回回见过徐醒好几次,他记得住这个人,便蹙眉问道:“高三的啊?”
眼前这个小个子埋着头,整张脸就差埋进自己胸前了,只露出小半截白皙的颈部,他的耳朵也红得很厉害。
肖舜一慌神就完全没了主意,唯唯诺诺地对姜继泽道歉道:“嗯……对不起……”
姜继泽对肖舜毫无实质性的道歉懒得搭理,身上的校服被泼了这么一大坨湿黏的污渍,姜继泽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恨不能当场把衣服扒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姜继泽气不打一处来,咒骂了一声就要走,提起脚刚跨出一步,又突然顿住了,转身上前,拎着肖舜的后领,蛮横道:“跟我回宿舍换衣服去,衣服归你洗。”
肖舜一愣:“……”
徐醒从红线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摸不透红线消失是缘分已断还是其他原因,他心情纠结又忐忑地跟肖舜说:“那个……肖舜,你先跟他回宿舍去吧,他换下的衣服你也先拿着,我一会就给你打包叉鸡饭带回宿舍。”
徐醒隐约有点负罪感,生怕自己搅和了别人的缘分。
肖舜的脑子里像被浆糊塞满了,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听到徐醒给他出了主意,便点了点头。
肖舜蹲下身还要拾起打翻在地的碗盘勺具,姜继泽就不耐烦地嚷道:“甭管那些了,走走走!”
姜继泽烦躁到不行,任谁也不愿意让黏黏糊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肖舜被姜继泽凶得肩膀一颤,怯怯地站起身,低埋着头跟在姜继泽身后一起走了。
徐醒看着肖舜的背影,心情复杂地低头看着坏事的右手掌心,只能祈祷上天保佑。他很费解,为什么肖舜撞到姜继泽,红线就会直接消失?而且刚才红线是套在他手上才发力,故意引导他去推的肖舜,还是他自己握着红线是阴差阳错的事情……
另一边,王子丛对肖舜那边的突发状况一无所知,他独自挤到另一边的空位旁,满心欢喜地占了三个位,再一回头,就看到徐醒一人还站在原地,而肖舜则是跟着一个高大的男生朝食堂的大门走去。
王子丛一脸茫然地朝徐醒喊道:“醒醒,这儿有位子了,康忙康忙~”
徐醒应了一声,正要朝王子丛那边走过去,忽地就被身后人拽住胳膊。
徐醒诧异地回过头,就见陆彻那张阴魂不散的臭脸出现在他面前,脸上的神情还老大不高兴,就差在脑门上贴张便条,直接添上几个大字:老子很不开心——活像徐醒抢了他的女朋友,把他的头顶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
徐醒莫名其妙地问:“干嘛?”
陆彻扯动薄唇,龇着若隐若现的小虎牙,阴恻恻地说道:“班长,故意推那个小同学去撞姜继泽,很好玩儿吗?”
徐醒:“…………”
被陆彻当面揭穿,徐醒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半会竟还忘了反驳。
就如同肖舜完全没有注意到徐醒这个幕后小推手的存在,徐醒也压根不知道,从他在食堂里转悠寻找空位开始,陆彻的目光就全程跟着他转悠。
陆彻非常烦恼:他特意在这边留了两个空位呢,要怎么把徐醒叫过来这边坐,才能显得既不刻意又不像讨好呢?
结果——
陆校草在烦恼之余,正好就见证了徐醒这个真·罪魁祸首的作案全过程。
“……”
他的心情难以平静。
为什么要故意推人去撞姜继泽啊?
难道真是为了引起姜继泽的注意?
可他妈姜继泽有哪点比他好的啊?
陆彻越想就越生气,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午后,风停树止,空气停止流动一般,全班呼出的二氧化碳仿佛都沉淀在教室底下,空气中的氧气稀薄得让人感到头昏脑涨。
机房里的七十台主机同时运行,嗡嗡鸣响,令人倍感压抑。
耳机里播放的英语短文刚结束没多久,广播箱里就传起刺耳又振奋人心的下课铃声,响彻了整个教室。
答题纸陆陆续续地从后排往前传上来,徐醒摘下耳机,耳朵被头戴式耳机厚厚的耳套蒙出汗来,红得发烫。
下课了,全班都撒欢儿似的涌出教室,争先恐后地汲取外面的凉风和新鲜空气。
徐醒面红耳热地走出教室,正好看到肖舜单独一人走在他的前面。徐醒三两步赶上肖舜,微笑道:“一起走呀,肖舜。”
肖舜回过头来,轻轻点头:“嗯。”
“醒醒,等等我呀!”
王子丛从后面哼哧哼哧地追上来,才跑了一小段路就开始喘气。
徐醒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这一小段路你就喘上了?你女朋友看着就不着急?”
王子丛的圆脸肉嘟嘟的,白里透红,皮肤光滑又细腻,还好看起来并不油腻。
王子丛嘟嘟囔囔地回嘴道:“减肥不着急嘛,高三得吃好喝好才能应付高考呀。等我考上大学,我天天都去健身房打卡~”
徐醒把王子丛说要减肥的话全当作是放屁。
肖舜抿着嘴忍笑,说:“胖子都是潜力股,子丛的五官长得挺好看的,潜力很大。”
然而,被夸的王子丛本人,现在却是连保持胳膊下垂的姿势都嫌胳肢窝夹肉,腋下快要捂出痱子来了,夏季全靠女朋友给他买的蛇粉祛痱止痒。
王子丛不愿提及这件悲伤的事情,笑得傻乎乎地对徐醒和肖舜说:“我先去趟卫生间,醒醒,你帮我把耳机拿回教室呗。”
徐醒一听就被王子丛传染了尿意,说道:“我也要去嘘嘘。”
科技楼的厕所在学生之间被称为五星级卫生间,里面是独立的单间,地板铺着形状规则的瓷砖,和墙上的色调相呼应,洗手池上还有一面偌大的半身镜,每天都有清洁员工把它擦得锃光瓦亮。
即使科技楼距离教学楼来回要十几分钟,但还是有不少学生情愿大老远跑过来美美地上个厕所,也不愿蹲在教学楼里的脏臭差将就。
徐醒洗了个手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肖舜已经站在走廊外面等着他和王子丛了,他走过去,说:“我同桌还没出来呢?”
肖舜闻言,回过头应了一声:“嗯,应该快了。”
徐醒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肖舜身旁,随口一问:“你在看啥?”
肖舜:“没……”
他急于反驳的态度更加可疑。
徐醒站在走廊边上一望,果然就看到科技楼和教学楼a栋相连的天桥上站在一男一女。
女生背对着徐醒他们的方向,一头大波浪卷发长及腰间;而男生背靠在天桥的矮墙上,和女生面对面站着。
是姜继泽。
徐醒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肖舜,只见他的目光低低垂着,一只手捏着校服下摆的拉链头,另一只手揪着生长在走廊围栏上面的绿植盆里的杂草。
徐醒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肖舜聊一聊姜继泽。
自从上午经历了操场上高声喊肖舜的名字,只因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红线就发生明显的变化之后,徐醒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若是两人之间产生互动,红线是不是会给出更多的反馈来。
徐醒望着天桥上那一男一女,故作诧异道:“那边两个人,不会是在告白吧?”
肖舜低声应道:“不知道……”
徐醒又说:“我听说过那个男生,好像是叫姜什么泽来着,还是姜泽什么的,诶——”
徐醒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苦思冥想没有结果,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痛苦。
许是肖舜不忍看到徐醒这么纠结,轻声补充道:“姜继泽。”
徐醒豁然开朗地拍手笑道:“诶!就是姜继泽,你认识他呀?”
徐醒为自己毫无痕迹地切入话题的机智举动而鼓掌。
肖舜点了下头,目光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姜继泽那边,说:“我们初中是在同一所学校,全校的师生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徐醒好奇地问:“为啥,他做了什么轰动全校的事情吗?”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打架斗殴,情节严重到遭到全校公开点名批评,事迹还成为全校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主角;另外一种则是成绩拔尖,稳坐年级前几名的位置,每个学期初的表扬大会都会上台从校长手中领走证书和奖学金。
而姜继泽长着一张“第一类人”的脸。
肖舜看着手里的一小撮杂草,温柔地轻声说道:“姜继泽,他……人挺好的。”
姜继泽这个名字在初中里之所以轰动一时,人尽皆知,起因是在肖舜他们初二那年,在深秋的某个早晨,学校按照惯例进行广播体操,领操台上有两个领操员,一男一女,一招一式都做得极为标准。
姜继泽站在队伍中的第一排,睡眼惺忪地跟着瞎比划,骤然被旁边几个男生兴奋的惊呼声吸引过去——广播操做到踢腿运动,领操台上的女生在迈弓步的时候,校服裤“嘶拉”一声,沿着胯部的缝合线开裂,正对着领操台的男生们顿时就兴奋得乱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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