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樱的安慰,源稚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绘梨衣这次出去一年的时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我真觉得她过去这一年长大了许多,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并非是过去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
这番话是樱犹豫再三才开口的,若是以过去矢吹樱的身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惘然评价蛇岐八家的公主,二人身份上就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可如今她是源稚生的未婚妻,自然有权利说这些话。
樱不是一个在得到了权利后就得意忘形肆无忌惮的人,她说出这番话只是为了劝慰源稚生。
“樱,我担心的和你所想的并非一致。”源稚生幽幽开口,罕见的从怀中掏出一盒柔和七星。
要知道,源稚生虽然会抽烟,但大多只是在战斗后消解疲惫的时候来上一根,平日里根本不会碰这种东西。
更别说是在源氏重工这种地方。
源稚生是最重视规则的人,而此刻他的行为就是在打破规则,这可比王子突然变成了青蛙更让人感到惊悚。
源稚生怀中的柔和七星只剩下半盒,剩下的空间里刚好能塞下一個打火机,他取出打火机,又抽出一根烟,不紧不慢的点燃。
樱也只是在源稚生取出烟盒的一瞬间眼神中闪过诧异的神色,而后就恢复了常态,安静的目视着身前的男人。
男人抽着烟,女人平静的看着男人,眼中没有热烈的情意,却有着岁月静好的柔和。
“你说的或许没错,绘梨衣长大了,可在我眼中,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喜欢拿着本子追在我身后的小女孩,作为她的哥哥,我理应肩负起保护她的责任。”
小女孩?能将整个东京都一举掀翻的柔弱小女孩?
蛇岐八家仅有少数人知道了绘梨衣的血统问题被解决的事,其中就包括但不限于樱。
火力全开随便扔审判的绘梨衣有多恐怖?没人知道,但毁灭一个城市绝对绰绰有余。
而这么一个恐怖的大杀器,在源稚生口中却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姑娘一样。
这也是就是无时无刻都能对源稚生感同身受的樱,换作是其他人,此刻大概早就已经开始爆粗口。
“绘梨衣知道您这么想,肯定会很高兴的,她一向很喜欢您。”
“不。”
源稚生狠狠用牙咬住烟蒂,似乎是将其当作了某人的代替物。
“过去的绘梨衣或许会,但现在的她不会了,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混蛋。”
樱默默倾听,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她自然是知道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混蛋是谁。
或者说以源稚生的定力,这些年能和他互相‘折磨’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那一人。
其他人都被源稚生直接拔刀砍死了。
对于那个人,樱还真的无法给予评价,毕竟她和源稚生能这么快修成正果,那人也有一份功劳。
虽然樱和源稚生都不是很想承认这份功劳。
“绘梨衣心中还是有您的。”樱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
“是有,可已经不多了,女孩在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风采之后,终究是无法被继续留住的。”
源稚生叹了口气,似乎这些年叹气的次数加起来都未必有今天的次数多。
“这些年,绘梨衣就像是我手中的风筝,虽然始终将她保护的很好,归根究底却仍旧是在束缚她。”
“现在,风筝线应该断开了。”
源稚生苦涩的笑了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挫败。
妹妹终究是妹妹,他可以养绘梨衣一辈子,却无法困住她一辈子。
就像是绘梨衣在今天刚得知谢宸已经来到了东京,当即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一样。
源稚生是不知道么?不,源氏重工内部甚至周围数百平方米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绘梨衣自以为成长版的翘家行动,在源稚生眼中完全是透明的。
他不是不想阻止,只是在他阻止绘梨衣之后,面对绘梨衣的质问,他能说出什么理由?什么都说不出。
与其兄妹僵持,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作为,源稚生只是在暗中派出了一个小队跟踪。
可现在这个小队杳无音讯,执行局正在向小队消失的方向逐一排查。
“其实,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绘梨衣找到了那家伙。”
自己的妹妹如此优秀,又屡次自己送上门去,被猪拱是早晚的事。
偏偏以绘梨衣的性格,被猪拱的时候大概是心甘情愿的,这未免让源稚生更加恼火。
“呼…………”将烟头熄灭,源稚生将所有的表情收敛,他从一个抱怨的哥哥,重新变回了那个能撑起整个蛇岐八家的源氏少主。
“樱,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觉吧。”
“………”樱看着男人的侧脸,她很想继续陪在对方的身边,像以前一样。
可此刻的她注定不能。
虽然她和源稚生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但莫名的,他们又好像变得更加疏远了。
“是……”樱轻轻颔首,从跪坐姿态起身,对源稚生微微行礼。
“少主!找到了!”
人未至声先到,房门被猛地拉开,本该已经放假的乌鸦冲了进来。
乌鸦没有像和夜叉约定那样去陪女朋友,而是加入了寻找绘梨衣的队伍中。
准确的说是寻找那些跟着绘梨衣中途失踪的执行局专员。
乌鸦猛地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因为剧烈的跑动已经布满汗珠,可他也顾不得擦拭,而是快步走到源稚生的身后。
“少主,人找到了。”乌鸦再次重复道。
“在哪里?”源稚生侧目,沉声问道。
“在涩谷区,13号街,但……”乌鸦欲言又止。
“说。”
“全员阵亡,无一幸免,且全部一击毙命,伤口处为锐器贯穿,对方手段十分娴熟,更多信息还需要进一步化验。”
沉默,这句话之后,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房间好似不断升温的高压锅,谁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会爆炸。
乌鸦额角汗如雨下,顺着他的勃颈流到胸襟后背,浸湿了身上的衣衫。
“我知道了。”源稚生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像极了被触犯领地嘶吼警告的雄狮。
“家属后续的抚恤金要安排好。”
“夜叉已经去做了,少主请放心!”
源稚生点头,没有任何表情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可在场几人都清楚,沉默才是毁天灭地爆发的开端。
“带我去看看吧,樱也一起。”
源稚生起身,樱早就先一步习惯的拿过源稚生的风衣,安静的等候在男人的身后。
一如过去一样。
滴滴滴滴滴…………
樱从源稚生风衣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源稚生的号码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是绘梨衣小姐。”樱开口,她只觉得手中一轻,手机几乎在一瞬间被源稚生伸手接过。
源稚生发誓,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喜欢电话这个工具,这真是中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哥哥~”绘梨衣软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入源稚生的耳中。
小姑娘的生意有些委屈,让源稚生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源稚生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被谢某人听到绝对要说一声活见鬼然后一阵冷嘲热讽。
“绘梨衣做错事了。”小姑娘轻轻抽了抽鼻子,直接戳到了源稚生的心尖。
“和谢宸有关?”
“……嗯。”
绘梨衣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大怪兽,所以这件事和大怪兽有关应该没错。
源稚生目光冰冷如霜,空出的另一只手捏的咔咔作响,指节都微微发白。
这个混蛋!
“绘梨衣把位置告诉哥哥,站在原地不要动,哥哥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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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南区。
夜晚的东京用灯红酒绿形容也不为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几乎要将正片天空都照亮。
但那些绚丽大多都发生在中城区,城南更多的是居民楼,这里最多的光源是道路两侧昏暗的路灯。
蚊虫在灯光下纷飞盘旋,一副不将自己灼烧殆尽誓不罢休的架势。
在昏暗的巷子里,终究会有无法被灯光照到的角落。
一道血迹飞溅四射,落在墙上,拉出一道唯美的弧形。
眼中泛着金色光芒的男人捂着自己的断臂,屁股坐在地上奋力的向后挪动,眼中满是惊恐。
他的手臂已经被从手肘处截断,而断掉的部分还未落地就已经被打成了烂肉,均匀的涂抹到了墙上。
男人是混血种,更准确的说他是猎人,只是水平相较于大名鼎鼎恶名在外的犀牛死射此类大佬有些微不足道。
没错,他的此行的目标同样也是为了围剿暴君谢宸,可他抱有的想法更多的是浑水摸鱼,顺便将自己的猎人佣金拔高一层。
只要能参与狩猎暴君谢宸,哪怕只是划划水,猎人佣金翻几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算盘打的很好,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男人一个大逼兜。
他兜兜转转在东京晃悠了几天,任何踪迹没找到不说,还很晦气的和几个同行碰上了。
很不巧,这些同行都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
众人互相冷嘲热讽后不欢而散,而后男人就在酒吧多喝了两杯,顺便搭讪了一个漂亮的妹子。
那个妹子现在就在他面前。
妹子身上穿着的本是很简单的休闲运动衣,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多余的黑色长发垂落在后腰。
这种青春混合着成熟的味道,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把持得住。
可当他和妹子来到这处小巷,想要大展身手一番的时候,妹子柔弱的手掌却化作利刃,轻而易举的斩断了他的胳膊。
“真是的,这是最近第几个了?”
女人轻轻嘟囔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指尖的血迹,优雅的像是刚刚用餐结束的绅士。
是的,用餐,男人莫名的产生了某种错觉,面前的女人就是在用餐,而他就是被‘吃掉’的食物。
“虽然过程很让人愉悦,但最近次数太多,总是会撑到的啊……”
女人轻轻舔了舔嘴角,脸上泛起一丝奇怪的红晕。
“不过……既然是送到嘴边的食物,总没有浪费的道理。想必你也是那位大人口中的猎人吧?多亏了你们,我最近才能一直保持饱腹状态。”
男人已经吓傻了,他是猎人没错,但他距离变态还有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可他今天很不幸,遇到了一个很强的变态……
额……说是变态或许也不合适,毕竟颜值摆在这里,妹子顶多算是觉醒了特殊的属性,是可以被原谅的。
但男人此刻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女人将纱巾收回口袋,换换走近墙角的男人:“就算知道了,你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不如乖乖的成为我的粮食。”
男人试图继续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经退到了墙角,没有了任何退路。
“你……你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男人绝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由沙哑逐渐转为虚弱,而后彻底没了声音。
这个他精心挑选的巷子平日里没有任何人影,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男人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准备的场地却成为了束缚他自己的牢笼。
许久,女人将手中还在轻轻颤动的肉团扔到身后,那是男人的心脏,在十几秒之前,他还在男人的胸腔中跳动。
再看四周,已经毫无规律的扔满了从男人胸腔中掏出的内脏。
男人瞪大眼睛,绝望的瞪着眼睛望着天。
“呼……”女人将血迹轻轻抹在男人的衣摆,用手指撩起了垂落的发丝。
“真是一场激烈的狩猎呢~最近吃得太多,真的有些撑了……”
说着,女人张开檀口,轻轻的打了个饱嗝,像是真的刚刚吃饱饭一样。
“呀,太不优雅了,幸好只有我一个人………”
“你怎么就知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呢?”
女人猛地转身,目光锐利的盯着身后某处————那里站立着一个人影,人影藏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出对方很高大。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只听声音,女人已经辨认出了那人是谁。
“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啊,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