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3(1 / 1)

翌日。

厚重的窗帘将阳光阻隔,房间内昏沉幽暗,宛如上帝没创造光时,混混沌沌。

奥萝拉醒来时,还以为是夜里。

“几点了?”

“已经快中午了。”

青年穿着完整,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喝茶——举止姿态完全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奥萝拉一惊,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青年放下茶杯,走到奥萝拉面前:“睡的好吗,公主?”

昨晚的记忆蒙了层雾,隔断情感。

只余下朴素,简单,而又干巴巴对话与动作。

青年给她涂了药,然后安静在旁边等着睡觉。

昨夜敏-感的反应,近乎迷情般的神色,胡乱作响的铃铛,她统统忘记了。

奥萝拉点头:“嗯。”

睡得很好,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美好的一觉。

而且,翅膀也轻松了很多。

没有往日那种酸疼。

“昨天的药是什么药?好有用。”

“是我做驱魔者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草药,熬制成药剂,对皮外伤很有效果。”

青年音调清凌凌,完全看不出是个想要用身体赚钱的高能人士。

奥萝拉翅膀抖动了下,觉得自己离起飞不远了,见青年正在看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青年耳根发红:“公主觉得有用就好。”

奥萝拉注意到他的羞涩。

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测:

这位有志青年该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这么迂回的做她的替身吧?

正在这时。

凯伊轻轻敲了敲门:“殿下醒了吗?”

——大概今天已经询问很多遍了。

奥萝拉打开门:“早上好,凯伊。”

凯伊见她气色比往常要好太多,放下了心:“已经不早了,殿下。”

“想吃点什么嘛?”

奥萝拉接过青年递来的漱口杯,思索了下,要了个奶片面包,又问青年想吃什么。

青年说和公主一样就好。

停顿了下,又忽然问:“公主,您觉得怎么样?”

奥萝拉:“?”

“很好啊。”

青年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下:“我是说,关于我的试用,您感觉怎么样?”

他轻轻问:

“昨晚,您还满意吗?”

奥萝拉惊了下。

怎么听起来,像是进行了特殊服务。

她斟酌语言,点评昨晚的服务:“昨晚,确实很舒服。”

还没走的凯伊脸色一红,“……”

在她面前谈这个,不合适吧?

这件事的后果:

不到中午,流言就已经传遍了皇宫,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公主昨晚带回来了个青年,青年把公主服侍的很舒服”。

国王一早就在等着她醒过来,摆着一张兴师问罪的脸,见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的青年,脸色更臭:“这是谁?”

奥萝拉简明扼要:“有志青年。”

放弃努力,用身体赚钱的有志青年。

国王一噎,没想到自家女儿对祂的评价如此之高。

为了父女感情,他不好太过为难青年,只能冷淡发问:“你有什么志向?”

青年眼神清澈:“努力上位。”

国王反应了下:“从政啊。”

奥萝拉:“……”

祂是这个意思吗?

青年点头肯定:“是的。”

登上王储身边的位置,确实有点政治色彩。

国王:“那你想做什么职位?”

青年矜持而腼腆:“忠诚的守卫者。”

国王:“?”

奥萝拉:“……”

不,你不适合这个人设。

青年解释:“保护公主,赶走公主身边一切试图用阴谋诡计算计她的人。”

国王点头,“骑士啊。”

他故意刁难青年,叫来最勇猛的骑士长:“你们友好交流一下。”

奥萝拉惊呼:“父王……”

国王安抚:“别担心,只是交流一下,不会伤到祂的。”

青年也给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似是春风吹皱池水,荡漾的纹路都显出几分旖旎。

国王欲挡住青年的视线,脚却像是生了根,扎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一个晃神,青年就与骑士打起来了。

他也没必要再去挡着青年的视线……

刚刚真的是因为晃神而没去阻挡青年的视线吗?

那股莫名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

又是一个晃神。

骑士长败了。

败的并不狼狈,颇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

青年立在台上,遗世独立般,清凌凌的解释他厉害的功夫:“我曾经是驱魔者。”

国王对他的印象好了些,但一个驱魔者的身份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西泽在就好了,西泽也是驱魔者,你们还可以比试比试。”

青年的神色有些伤感。

——即便已经决定要做替身,也不希望总是活在正主的阴影之下。

奥萝拉从祂的神色中读出这层意思,她眨眨眼,适时说:“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国王放过了青年。

青年跟在奥萝拉身旁,有些沉默。

等国王离开,就剩下祂们两个人的时候,奥萝拉擦擦嘴巴。

忽然听到青年说:

“我赢了。”

奥萝拉愣了下:“我看到了。”

青年抿唇,又重复:“我赢了最厉害的骑士。”

奥萝拉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声,故意拖长腔调哦了声:“所以呢?”

青年沉默。

“没什么。”

像是活在正主之下的影子,知道自己不论什么行为,都没法让公主开心,也得不到公主一句夸赞——

奥萝拉止住思绪。

……她的内心活动这么丰富嘛?

还专门揣测青年的心理?

她支着侧脸,望着站在身侧的有志青年。

侧脸更像西泽,就像是回到了西泽年轻的时候……只不过西泽不会做出这种幼稚求夸奖的举动。

“公主又在想他吗?”

青年轻轻问。

这个问题略显尴尬。

奥萝拉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并且劝这位有志青年再多一些志向,委婉建议祂从事另一个职业。

青年也用沉默回应。

这就导致凯伊见到他们的时候,有些茫然——

怎么昨晚还亲亲蜜蜜的情人,今天就这么冷漠了?

凯伊趁着帮奥萝拉换衣服的时间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公主最近有去教堂祈祷的习惯,即便受了伤,需要露出翅膀,也要去祈祷。

奥萝拉苦恼:“祂好像很喜欢我。”

凯伊失笑:“大家都很喜欢您。”

“可祂想要做西泽的替身。”

奥萝拉更苦恼了。

“祂这样不好。”

而且她只要一想到要拒绝,脑海中就会浮现西泽的脸,那张清隽温柔的面容就会与青年融合,最后彻底覆盖。

面对西泽的脸,她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甚至不舍得那张脸出现任何难过失望的负面神色。

奥萝拉不止一次觉得古怪。

她可没迁就过西泽。

就算是西泽因她而生死不明,她心生愧疚,也不可能把情绪转移到相似之人身上。

她正在苦恼。

凯伊帮她系好后腰的丝带,思索着问:“因为祂是驱魔者,所以想要做西泽大人的替身?”

奥萝拉:“……因为祂长得像西泽。”

她倒是希望青年是因为同为驱魔者才做了替身,这样青年的价值观还不算特别堕落。

堕落到……用脸谋生。

凯伊的笑声把她拉回现实。

奥萝拉不解:“你笑什么,凯伊?”

凯伊帮公主最后整理了下头饰,额前坠着的红宝石更是将公主的肌肤衬得雪白。

她说:“殿下,您等会儿去教堂,路过广场的时候可以看看西泽大人的雕像。”

奥萝拉疑惑:“西泽的雕像?”

凯伊:“对啊。”

“国王按照西泽大人的模样做了雕像放在广场,是您出去玩的那三个月建造的,您还没见过吧……说起来也巧,今天下午正好是揭幕仪式,殿下如果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奥萝拉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凯伊:“您经常跑出去玩,哪里会关注这些啊。”

奥萝拉捏着裙子:“可这不一样,这是西泽的事……”

凯伊眼神迷惑:“殿下最近怎么对西泽大人这么关心?”

奥萝拉嘟囔:“我一直很关心他的嘛。”

凯伊没听清,又调笑着:“不过西泽大人是咱们的英雄,之前回来,好多年轻少女都跑出去见他,那天还正好是月季花节。”

“女孩们把手中的月季花丢给西泽大人,回来的路都被月季花堵住了呢。”

奥萝拉蹙眉:“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盛大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见到的西泽,可是一点也没引起他人注意。

凯伊笑着点她的额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公主才只有八岁,哪里会记得这些?”

奥萝拉哦了声。

难怪她没印象。

不过,按照时间算,应该是西泽在峡谷一战成名不久。

没想到西泽年轻时这么受欢迎,和现在出行几乎无人问津的状态实在太不同了。

奥萝拉整理好衣服:“我走了,凯伊。”

凯伊交代:“路上小心。”

奥萝拉点头嗯了声。

看到门外正等着她的青年,暗自下定决心:

今天一定要把青年给送走!

青年见到她,清冷的眼眸泛起波澜,仿佛点亮了一盏灯,荡漾着细碎光芒。

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影子,也像是在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西泽的替身。

奥萝拉想要说“等会把你送回家,我们就分开吧”的话再次卡在喉咙,宛如一根细小的鱼刺,疼痛的难以忽略,却又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她蹙蹙眉,瞪上了马车。

青年的步伐很轻,几乎没有重量,飘进马车,坐在公主对面。

相顾无言。

马车开始缓慢行驶。

车轮声沉闷的轧过地面,压在尚未清理干净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咯吱……”

“咯吱……”

“咯吱……”

节奏感极强,敲在奥萝拉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青年似水般流淌开瘫在座位,五官漂浮在果冻般的液体上,扭曲而诡异。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那双干净纯粹,不谙世事且天真的碧绿色眼眸,闪烁着充满恶意的绿光。

宛如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獠牙的狼,眼中闪着饥饿的,贪婪的幽幽绿光,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奥萝拉眨眨眼,伸手摸到流淌成水的青年……

果冻顺势爬到她的指尖,舔砥般路过她的肌肤,最终爬到了翅膀,落在了那个小孔,似是找到了温馨的窝,晃荡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奥萝拉身体一颤,倒在车厢。

不疼,像是砸到了软弹的果冻上。

她倒下,看着对面流淌着的酷似西泽的五官,记忆碎片呼啸而过——

诺厄族有个花海圣地,里面种的不是月季,而是类似罂粟花的品种。

有毒,也令人沉迷。

沾染上了,便再也无法戒掉。

奥萝拉从书上看到这些,问西泽有没有去过这个传说中的圣地。

西泽抽走她手中的书,优雅的翻看着:“去过。”

奥萝拉眨巴着眼睛,等西泽讲。

驱魔者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奇闻异事,所以她很喜欢听西泽讲故事,那些听起来就觉得天方夜谭的故事。

西泽见她眼巴巴的模样,哑然失笑:“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他神色之中浮现出些许怀念:“你想去看看吗?”

奥萝拉:“去传说中的圣地吗?”

西泽:“嗯。”

“那里很美,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去过了才知道喜不喜欢。”

奥萝拉凑到他身边看圣地的图片,画的很抽象。

西泽:“那我们后天就去,怎么样?”

奥萝拉惊讶:“这么急吗?”

西泽点头:“你学习了那么久,也要出去历练一下了,实战比理论更重要。”

奥萝拉眼神一亮,她早就想出去了,但是:“我父王不会同意……”

西泽:“别担心,我陪着你,他会同意的。”

……

“殿下?”

“奥萝拉公主?”

奥萝拉回神,没有果冻,没有快要融化的五官,只有青年疑惑的目光,当然还有眼中藏着的化不开的伤感。

青年:“您刚刚又在想他吗?我叫了您好久。”

奥萝拉愣愣,抬手摸到翅膀。

那个小孔很隐蔽,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

青年又呼唤了一遍:“奥萝拉公主。”

奥萝拉抬眼:“啊?”

她习惯性的想要揉眉心,无意中碰到了今天戴的头饰,垂在额头的吊坠冰凉无比。

公主捏住吊坠。

刚刚的记忆,就是她出远门,离开诺厄族领地的原因吗?

跟着西泽去圣地游玩。

她离开诺厄族的原因。

可为什么,她回来,不管是凯伊,还是国王,又或者是侍卫侍女,都统一口径,说:

她是自己贪玩而跑出去的呢?

难道西泽没有告诉国王他要带她出去历练吗?

可是不对啊。

她醒过来的时候。

凯伊就心疼的说,你离开的时候,国王还让你带侍卫,给了你很多防身的武器,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又不是偷偷跑出去的。

她出门的时候,国王肯定还会送她啊,一定会见到西泽。

怎么现在就成了,她独自一人出远门呢?

奥萝拉脑海中想着好多事,最终把疑惑全压在了心底。

这些疑惑,也只能慢慢解开了。

既然国王与凯伊一开始就瞒着自己,也许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幽香。

很好闻,和昨天药剂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奥萝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停了下来,脑袋爆-炸般的疼痛也渐渐平息。

她舒了口气,见青年拿着的琉璃瓶,里面冒着蓝色的幽光,好奇问:“这是什么?”

那股香味是从这个琉璃瓶散发出来的。

青年淡淡回:“是昨天给您上药的药水。”

“点燃它,会有平息凝神的作用。”

祂熄灭蓝光,盖上漂亮的盖子:“我注意到您呼吸急促,神色凝重,所以就自作主张点燃了……您不会怪我吧?”

说到最后,祂忽然露出一种可怜的表情。

有些僵硬,像是练习了无数遍,特意调整好角度,故意做给人看的可怜模样。

奥萝拉干巴巴:“不会的。”

她又问:“你这个药很有用啊,可以卖给我一些吗?”

青年敛了可怜的神色,冷淡说:“抱歉,私人秘方。”

态度转换的过快。

奥萝拉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年侧着脸,不去看奥萝拉,小声嘟囔:“谁想要钱……”

好一副只要爱情不要钱财的模样。

奥萝拉有些无语:“你不是……家境朴素吗?”

青年:“……”

祂倔强:“那我也不要钱。”

顿了顿,又补充:“不要您的钱。”

奥萝拉:“……”

她已经不想评价青年的举动了。

前后言辞完全不一致,逻辑框架完全无法支撑,但种种迹象又很浅显的表达出一个真相:

祂竟然真的是为了爱情……吗?

奥萝拉想不通。

只是兰洛河见了一面,就这么情根深种吗?

她心中多了些警惕,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这位有志青年给送走!

“我昨晚看了您说的爱情小说。”青年忽然开口。

奥萝拉:“?”

“你昨晚没睡觉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昨晚睡的很熟,而青年说睡在她的房间,但却没上-床……

“我今晚会给你安排房间的。”

等等,不对。

她不是要把青年送走吗?

奥萝拉闭上嘴巴。

青年露出了浅笑:“没关系,不需要安排房间的,我在您的房间就休息的很好。”

奥萝拉跳过这个话题,“你昨天看了什么小说?”

青年唔了声,认真回想:“《身为白月光替身的我送女主进火葬场》,《替身男配重生后》,《炮灰替身是海王》,《我靠撒娇成功上位》……”

奥萝拉:有被内涵到。

她准备等青年掰着手指把所有的书都查完后,跳过这个尴尬话题——

青年:“哦,还有一本。”

“《炮灰替身阴差阳错睡了女主后》。”

祂迎着奥萝拉如遭雷劈的模样,从袖子里拿出那本书:“是本狗血的带球跑小说。”

“过程无虐,结局圆满。”

“殿下要看看吗?”

奥萝拉:“不了……”

青年遗憾的拿回书:“这本书很有教育意义的。”

奥萝拉艰涩问:“警告我们不要轻易发生……的关系?”

青年摇头,幽幽说:“告诉我们,阴差阳错是有好结果的。”

这是在回应,她昨天说阴差阳错认错人的事情。

奥萝拉:再一次被内涵到。

好在马车停了下来。

奥萝拉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车厢。

大概因为今天下午是西泽雕塑像的揭幕仪式,所以今天的教堂空无一人。

神父都换了便装准备出门参加揭幕仪式。

见到奥萝拉,神父温和笑着打了个招呼:“公主殿下,您今天不去观看揭幕仪式吗?”

奥萝拉看了看时间:“我祷告结束就去。”

神父笑了:“也是呢。”

“殿下每天都来这里为西泽大人祈祷,怎么会错过西泽大人雕塑的揭幕仪式呢?”

“那我先走了。”

奥萝拉点头:“待会儿见,神父大人。”

神父也说待会儿见,公主殿下。

路过青年时,怀揣着一丝八卦,看这位能够让公主不顾受伤的身体奔赴而去的青年。

恰好,与青年幽幽的绿眸对视。

神父猝然收回视线,呼吸急促,思绪混乱,在奥萝拉惊讶的目光下,猛地冲进教堂,跪在神像下祈祷,嘴巴里念念叨叨。

奥萝拉:“?”

青年淡淡说:“可能是被公主每天祈祷的精神感动,突然极为迫切的想要为西泽大人祈祷吧。”

是这样吗?

怎么感觉神父是在为自己祈祷呢?

他的身体可都在恐惧的颤抖。

奥萝拉狐疑盯向青年。

对青年的怀疑,已经越来越多了。

青年敛了气息,站在奥萝拉另一边,是神父的视线盲区。

好在神父很快就恢复正常,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好像在怀疑自己为什么突然祷告,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的离开教堂了。

奥萝拉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又担心青年无聊:“你可以去外面玩一玩等我。”

“当然,不等也可以。”

青年:“我陪您一起。”

祂看了看这座屋顶很高的教堂,两侧墙壁挂着神明击杀魔鬼的画像,还有圣洁的婴儿天使,整个教堂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青年坐在奥萝拉身边,距离很近。

——这是他们相遇以后,除了上药以外,最近的距离。

“奥萝拉……”

“这里很好……”

奥萝拉忽地扭头。

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祂终于不装了,最起码不装着对她恭敬了。

青年扯嘴笑了:“你看,这里这么圣洁,真想把它染脏呢。”

奥萝拉蹙眉。

祂可惜:

“不过奥萝拉一定不愿意和我一起弄脏这里。”

青年的手指似是无意擦过她的翅膀,擦过那个小孔。

奥萝拉哆嗦了下,感受到强烈的侵略性,她想朝旁边坐一坐,但动不了。

青年放肆而大胆的拨弄了下她额前的红宝石:“祷告吧,奥萝拉……”

清冷的面容噙着略显嘲弄的笑:

“为你的西泽,祷告吧……”

奥萝拉动不了,但能说话,厌恶道:“你别碰我。”

那种挑-逗而放-浪的举动。

还有这种放-荡的话语。

奥萝拉发自内心觉得讨厌。

她不再给青年留任何面子:“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留你在身边的,不管是做什么。”

青年揪住她的翅膀,在奥萝拉以为祂会恼羞成怒时——

“好啊。”

祂摩挲了下那双翅膀,因为摩擦力太大,指腹沾染了些金粉。

见奥萝拉敏感的从脸到脖子都染了那晚月季的红色,双手却紧紧的攥住衣裙,猫儿似的水眸含着怒火瞪着祂。

青年的指腹涂抹在她眼尾,金粉浮在那里,像颗星星。

“还记得我们放月季的地方吗?”

“奥萝拉……”

“那是我和你的回忆,不是和西泽。”祂的语气危险,“别忘记了。”

奥萝拉能够动了,偏开头,“滚。”

青年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不染尘埃的模样。

祂的食指放在唇上,勾起一个笑:“回见,我的奥萝拉。”

奥萝拉抬脚踹祂,踹了个空。

教堂门打开,青年离开了。

奥萝拉气愤地锤了下椅子,又吃痛的捂住手,在心里骂了青年一遍又一遍:“混蛋!变-态!”

“诅咒祂这辈子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这次的祷告结束的很快,奥萝拉出教堂的时候,脸色还很臭。

她像往常一样祷告。

但没祷告两句,就会想到青年说的话:

染脏。

和奥萝拉一起把这里染脏。

奥萝拉完全没法静下心。

那几句放-荡的话语就像是精神污染,没染脏教堂,但真的把她给染脏了,洗都洗不干净。

侍卫见她一个人出来,朝后面看了看:“不等那位大人了吗?”

奥萝拉瞥了侍卫一眼:“祂算什么大人,以后不要提祂了。”

侍卫碧绿色的眼眸闪过幽光:“是。”

广场很大,但已经围了很多人,几乎没法挤到最前面,奥萝拉也没想过用身份挤过去什么的。

反正雕塑很大,她站的地方,完全可以看到,没必要再挤。

况且,她翅膀的伤还没好。

参加揭幕仪式的上流人士很多,国王也在,还致辞。

奥萝拉心想,真是奇怪。

父王明知道她和西泽关系好,怎么今天也没告诉她这件事?

国王的致辞声音传的很远:

“……西泽是最优秀的驱魔者,他为了保护我们,保护诺厄族,常年在外奔波,有家却不回,将毕生都贡献给了驱魔事业,他是我们的勇士!我们的英雄!”

人群中发出欢呼。

国王与其他几位大臣,一同拉下幕布,红色的布料翻滚成波浪,落在地上。

奥萝拉撩起窗帘,望着雕塑,撇撇嘴:“和西泽一点都不像。”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雕塑,又是这么大的雕塑,很难还原出本人的神韵。

有个女士正好站在马车旁,听到她的话,哎了一声:“这雕塑已经够还原了,把西泽大人的英俊潇洒全都刻画出来了……”

“小姑娘,你这个年纪,只在画像上见过西泽大人吧,我和你说,我年轻时见过西泽大人一面,那可是和雕塑上一模一样,不过你说的对,雕塑没能刻出西泽大人万分之一的神韵……”

足够还原?

公主看着远方的雕塑,笑了下,哪里还原了?

她想,这位女士当年可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西泽,又常年没见过西泽,记忆已经模糊了,所以才觉得雕塑逼真。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奥萝拉让侍卫回皇宫,特意在国王的书房等着他回来。

国王参加完揭幕仪式,就听到自家小公主在等他,忙不迭跑过去:“这是怎么了,才几个小时不见就想父王了吗?”

奥萝拉绷着小脸,不开心:“您去参加西泽雕塑的揭幕仪式,怎么不告诉我?”

国王笑了:“我们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

奥萝拉可从来不喜欢参加这种仪式,国王又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再干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就没强制公主参加这种有政治色彩的活动。

虽然是这样。

可,“父王您明知道西泽对我不同,关于西泽的我肯定要参加啊……”

国王夸张的诧异了下:“你崇拜西泽啊?”

奥萝拉:“也没有……”

就是朋友嘛,为朋友捧个场嘛。

国王没等她解释完,就小气的计较:“怎么不崇拜我呢?我年轻时可也是驱魔者,魔鬼见了我都瑟瑟发抖!”

奥萝拉:“……”

怎么今天遇到的男人都在吃西泽的醋?

但国王和青年不一样,奥萝拉顺着国王的话夸赞一番,然后嘱咐国王,以后有关于西泽的活动一定要叫上她。

国王随口应着:“好好好。”

“对了,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小伙子呢?”

奥萝拉:“志向夭折,回家生孩子了。”

国王:“???”

虽然这一天过得是有些潦草,但整体还是不错,最起码参加了西泽雕塑的揭幕仪式。

晚上。

趴在床上让凯伊涂药的时候,奥萝拉还觉得很轻松。

凯伊惊讶:“公主的伤快好了。”

奥萝拉:“嗯。”

毕竟都养了好久啦。

凯伊:“看来昨晚的药很有用。”

奥萝拉:“嗯?”

凯伊把药涂在她的翅膀上:“之前涂的这些药对伤口的作用不大,昨晚用了新药才过去一晚上,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效。”

奥萝拉有些沉默。

过了会儿,她问:“这瓶药也是新药吗?”

其实可以感受出来的,那种果冻的触感,是青年独有的药剂。

但她还是确定了一遍。

凯伊说:“是啊。”

“虽然你和祂没能开展一段浪漫的爱情,但阴差阳错,也找到了治伤的药。”

奥萝拉听到“阴差阳错”这个词,就一阵古怪的感觉。

凯伊絮絮叨叨:“可惜剩的不多了,等用完去买一些吧。”

奥萝拉心想,买不了了,私人秘方,不卖。

今天青年语气危险,气势又压迫性极强,公主很可以肯定,如果她回头再去找青年,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

“凯伊,你明天让人送一些钱财去祂家里,就当做是感谢祂留下的这瓶药剂了。”

凯伊说好。

奥萝拉又多交代了句:“不要问祂买药,我和祂有些矛盾,祂不会卖的。”

凯伊迟疑:“价格高些,也许就卖了。”

奥萝拉直觉祂不会卖,“这瓶药应该够用,先不要买了。”

凯伊以为祂们闹了矛盾,公主不好意思去买青年的东西,心想,还真是小孩子。

她安抚公主:“好,听殿下的,不买。”

深夜,奥萝拉再次从梦中惊醒。

又是那段破碎的记忆。

不断重复西泽保护她逃跑,但他自己却留下与魔鬼打斗的场面。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奥萝拉疲惫的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昨天体验过一夜睡到中午的美好,今天又再次失眠,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奥萝拉迟疑的打开抽屉,看到里面瓶子里的药剂,纠结了会儿,还是没有点燃。

只是躺在床上,数着羊。

好歹是再次进入了睡眠。

一连好多天都是这样。

在药剂还剩一点点的那天,奥萝拉翅膀的伤完全好了。

她兴奋的飞了一圈。

自己再也折翼的公主了!

这也算是这段睡眠质量奇差时间以来的好消息了。

国王还特意准备给她办个宴会,庆祝她痊愈。

入夜。

终于能够收了翅膀,随意翻滚的睡觉。

奥萝拉洗了个时间超长的澡,躺在床上,兴奋的打了个滚,抱着被子,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睡觉了!

就在她闭上眼酝酿睡意的时候。

背部忽然一片灼热疼痛,像是要烧起来般,也像是谁拿着小刀在她背部划开皮肉,手掌伸进血肉,从里面残忍的拽出翅膀。

奥萝拉疼的脸颊直冒冷汗,浑身几乎脱力,宛如一条濒死的鱼儿。

翅膀撑破衣服,无力的耷拉在背部,金色的光泽淡了很多。

但不断抖动,飘落的下金粉彰显着公主承受的巨大痛苦。

她费尽力气伸出手,指尖无力的扒着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仅存一丁点的伤药。

咬着枕巾,双手颤抖的把药瓶打开——

不小心弄翻了。

但那些药剂像是活了过来,爬上了她的翅膀,自觉的涂抹在了翅膀各处。

有些穿过了小孔。

似乎又响起了铃铛的声音。

疼痛感渐消。

奥萝拉忽然想起青年说过的话。

“……放月季的地方。”

“我和你的回忆……”

“别忘了。”

“回见。”

奥萝拉愤愤的锤了下枕头。

祂是故意的。

这个药剂有问题,祂算到了她离不开祂的药剂。

祂甚至在离开的时候,就知道她会忍不住,去找祂。

还把再次见面的地点安排的清清楚楚!

奥萝拉起了叛逆心思。

越是让她见,她越不去。

不就是疼痛吗?

能有多难熬?

偏偏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疼痛如同预警一般袭来,催促着她快去寻找青年,去找祂拿药。

但这次的疼痛没有刚刚那么凶残。

奥萝拉选择忍耐。

但与疼痛一同袭来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连接着翅膀上脆弱的神经,一路漫延到四肢百骸,骨头都软成了水。

奥萝拉死死咬着唇,但还可以支撑着下床走路。

没有惊动凯伊。

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

皇宫安静的不可思议,像是专门为她腾路。

一定和青年有关系。

一定是祂做了什么。

奥萝拉骑着马,狼狈的奔向兰洛河,奔向那个曾经与西泽一起放月季的美丽地方,如今却要成为另一种屈-辱的秘密花园。

马跑的很快。

时间硬生生比平常缩短一半。

青年果然在那里等着,手心把玩着一朵点燃的月季,暖色的烛火映照在祂清冷的面容。

在雪与花相伴的国度,祂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冷艳,却也是那么的恶毒。

祂见到奥萝拉,毫无惊讶。

意料之中,运筹帷幄。

“您终于来找我了,殿下。”

奥萝拉下了马,腿一软,如果不是扶着树,差点摔倒。

青年走到了她身旁。

奥萝拉反手给了祂一个巴掌:“觉得自己冰雪聪明对吗?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对吗?”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寥的深夜传的很远。

青年的舌尖顶了下腮帮,“找人帮忙可不是这种态度,殿下。”

奥萝拉咬着牙强撑。

青年:“当然,我不是人。”

“您可以随意对我。”

奥萝拉虽然隐约有猜测,但听祂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青年松开手中燃烧的月季。

月季凭空漂浮在空中。

在奥萝拉愣神的时刻,青年抚摸到她没有露出翅膀的后背。

她出来的急,还穿着睡衣,后背被翅膀撑破了些。

祂冰凉的指腹正好摩挲些她光洁的后背——那生长翅膀的地方。

青年温声诱哄:

“奥萝拉,把翅膀张开……”

“我给你上药……”

奥萝拉的身体先一步比脑子接受指令。

在皎洁的月光下。

翅膀毫无保留的展开,任由青年观看与抚摸。

奥萝拉被祂拥进怀中。

记忆碎片又忽然出现——

好像之前也有人哄着她把翅膀打开,然后爱不释手的抚摸。

这种熟悉的感觉。

“放轻松,奥萝拉……”

耳边仿佛又响起铃铛的声音。

奥萝拉缓缓垂下眼睫,趴在祂胸膛,眼神有些迷离,面色则是糜-烂的红色,双手不自觉抓着祂的衬衫。

“您同意了吗?”

青年的嗓音清冷,好像受这种折磨的只有她——也确实只有她。

奥萝拉烧的厉害:“同意…什么?”

青年:“关于您将我当做精神寄托这件事。”

还是替身。

奥萝拉清醒了些,“随便你。”

说的好像她有机会拒绝一样。

翅膀上的伤药涂抹完毕,奥萝拉无情的站起身,从青年怀中离开。

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青年拉着缰绳:“我和您一起。”

“您应该离不开我,对吗?”

奥萝拉冷着脸,没回话。

握着手中的马鞭,忍无可忍,抽了祂一鞭子。

青年后背顿时皮开肉绽,血液弥漫。

祂扭头,见奥萝拉强装镇定,清冷面庞浮现一丝笑意:“别害怕,殿下。”

“我说过,您可以随便对待我。”

“……”

皇宫里。

国王处理好政务,站起身活动了下,准备睡觉。

路过窗户,忽然看到了有人牵着马正慢悠悠的走进来。

马上做的不正是他宝贝女儿?

当下什么也顾不上,随手披了件衣服,手中又拿了一件,噔噔噔下了楼。

先是关心:“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去?冷不冷?”

说着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她。

奥萝拉其实不冷,虽然穿的少,但确实没感到冷。

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国王见奥萝拉穿好衣服,便注意到青年,微微眯眼:“这是怎么回事?”

奥萝拉:“祂不孕不育,回来继续实现伟大志向。”

国王:“……”

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史莱姆搬走了三头龙关于替身书籍的全部存货。

①扮演好替身(考验演技,找准最像他的角度)

②关心公主,做到比正主出色

……

⑨争取早日步入追夫火葬场

然后。

史莱姆:没忍住吃醋,崩了替身人设了!(脏话)

重要的事再说一遍:

这个故事反转很多!

感谢月儿弯弯5瓶灌溉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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