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声笑语的队伍慢慢走远,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融入这明媚阳光下的车水马龙。
小伙伴静静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沉默。
日光很暖,却驱不散笼罩在他们心头的寒意。
好半晌之后,徐望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缓了缓绷紧的神经,转头想和吴笙说话,却见他不知何时拿出了笔和纸,又在那儿刷刷写呢。
“你到底攻关什么难题呢。”徐望一边问一边凑过去看。
昨天晚上他就看见吴笙忙活了,怕影响其思路,就耐心等着,没多问,今天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了。
吴笙正奋笔疾书着,没分心回答。
徐望直接自己看。
a4白纸,已被吴笙写满大半张,一条条罗列得触目惊心——
1)路口+红灯+横向重型车=死亡
2)路口+绿灯+纵向电瓶车=剐蹭→摔倒→横向车→死亡
3)汽修店+门口轮胎充气=爆炸→气压冲击→死亡
4)商铺=广告牌掉落→死亡
5)井盖=井盖松动→翻转→坠亡
6)公交站=公交车失控→死亡
7)桥梁=断裂坍塌→死亡
八)……
越看手脚越凉,看到最后,徐望连那一丝好奇的热情,都消亡在了后背的飕飕凉风里。
先前虽然知道处处都可能有危险,但毕竟身在咖啡厅这个安全区,眺望街景,最直观的第一反应,仍是视觉上的赏心悦目,然后才是慢慢升起的警惕。
可看完吴笙写这些,徐望再抬头,就觉得满目所见,哪儿哪儿都冒着黑气,处处都画着骷髅。
终于写完最后一条,吴军师放下笔,凝重地叹口气,才抬头,言简意赅地向徐队长,介绍自己的科研成果:“死亡公式。”
“……”虽然已看出眉目,但真听吴笙盖章认定,还是让徐望心情极度复杂。
钱艾凑过来,从桌上拿起公式表,霎时感觉地狱大门正向自己缓缓敞开:“你还真一一列出来啊……路口,井盖,商铺,公交站……不是,这一关还有下脚的地儿吗?总不能全程飞吧?”
“低空飞有可能撞高压线,高空飞有可能撞无人机。”池映雪悠闲靠在座椅里,没凑过来的意思,但话里话外也听明白了,于是很好心地给钱同学补充。
钱艾没好气看他:“说得像和你没关系似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神游太虚那样儿,最容易踩坑。”
池映雪歪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特无辜地问:“你是在诅咒我吗?”
钱艾:“……”
说是,显得太没战友情;说不是,就等于向恶势力低头,这根本没法选择啊!
“小况,你别傻坐着了,赶紧过来背公式。”钱同学的选择是,转头去拉况金鑫。
池映雪看着他和况金鑫拉拉扯扯,神情毫无波澜,但等看见况金鑫还欣欣然挺配合,颠颠就过去看什么鬼公式,眉心就不自觉蹙了起来。
况金鑫毫无所觉,全神贯注看公式。
“这只是一个初步公式表,基于我们上次的经历和日常生活中最显而易见的潜伏危险,”吴笙解释道,“但这关的设置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一些更复杂、需要堆叠更多巧合才能完成的死亡危机,我等下会继续梳理。”
徐望听着,佩服之余,更多感慨:“幸亏你是好人啊……”
这要是坏人,就这脑子,简直是人间巨恶!
吴笙不太确定地看他:“你这是……表扬?”
“绝对的表扬。”徐望斩钉截铁。
吴笙心满意足了,嘴角扬起欣慰弧度:“你要这么说,那我这一晚上的辛苦就值得了。”
徐望眯起眼睛,对他这幅为爱钻研的姿态,深表怀疑:“你钻研这些,确定不是因为享受攻克难题的过程?”
吴笙立刻严肃:“当然,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徐望:“……”
屁!他敢百分百肯定,吴笙钻研的时候,满心满眼就是对难题偏执的爱!
“队长,”况金鑫轻轻扯一下徐望袖子,劝,“别吃醋了。在人类里,你肯定是笙哥心中第一位的。”
“谢谢你,小况,”徐望摸摸自家队友的头,“但是你劝完,我好像更郁闷了。”
吴笙站起来绕着桌边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放松一下大脑。
死亡公式只能建立危机意识,想闯关,还得生存公式;但如果每一个场景都弄一个甚至多个具体的生存公式,数据量太庞大,如果能寻找一条放之各种环境皆准的通用公式,就完美了……
这厢吴军师头脑风暴,那厢死亡公式表却不知怎么到了池映雪手里,他淡淡浏览一遍,满意点点头:“挺好的。”
钱艾闻言,撇撇嘴:“吴笙弄的战术笔记,还没有不好的。”
“我是说这些死法都挺好的,”池映雪抬眼,神情自然,“干净利落脆,没太多痛苦。”
钱艾听着别扭:“再干脆也是死了。”
池映雪说:“但是不疼了。”
钱艾简直想呐喊:“死了,没命了,啃不着大白梨了,懂么!”
池映雪:“……”
况金鑫本来想加入讨论的,现在放弃了,就坐角落里,专心致志偷听偷乐着。
……
三天后,零点,八/。
一连三天都没遇见其他队伍,让五人生出一种单机闯关的错觉,于是当准备真正开始闯关的这天,在现实中的坐标点遇见老熟人的时候,徐望、吴笙、况金鑫、钱艾都愣在那儿,四脸错愕。
只池映雪很平静。
但他越平静,对面就激动。
十人一起踏入紫色漩涡,共同刷新在露天咖啡厅后,岳帅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还真找了他当新队友?!看见总成绩榜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
岳队长原本没想用这句开场白,故友重逢,总该热络寒暄,奈何这张熟脸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徐望说:“这么好听的名字,想重名有点难吧。”
岳帅:“……”
吴笙、况金鑫、钱艾:“……”
对于自家队长“不经意”的表扬,池映雪嘴角扯起满意弧度。
不过还没愉悦两秒,就接收到了扑面而来的敌意目光,池映雪看向目光来源,问了刚才就想问的:“我们,见过吗?”
蔚天杭腾就起了火:“你差点把我们车胎射爆,说忘就忘了?”
池映雪懵懂地眨巴下眼睛。
“3/,游乐场,你队长喊‘池映雪,射车’。”苏明展条理清晰,细节丰富,“想起来了吗?”
池映雪恍然大悟,再看蔚天杭,知道记忆偏差在哪儿了:“你那天扎小辫。”
今天没打算闯关,所以把头发放下来的蔚天杭:“……你是靠发型记人的吗!”
“不全是,”池映雪一本正经道,“只有颜值实在没特点的,才记发型。”
蔚天杭:“阿苏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踹死他——”
这边两队队员“团结友爱”,那边两队队长已进入正题。毕竟招什么样的队友,属于内政,岳帅也就吐槽一句,相比之下,信息共享才是正事。
不过一共享,两位队长就发现问题了——两队最好成绩都是走到这里,对于之后的关卡,全一片空白。
岳帅扶额:“还以为能从你们这里换点情报呢。”
“先别急着失望,”徐望说,“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但我们是第二次啊,至少这一关,我们有经验。”
岳帅一听,来了精神:“真的?这一关具体什么内容,快说说。”
徐望正色起来:“死亡在身边。”
岳帅黑线:“我上一关才刚讲了一个鬼故事。”
徐望摇头:“这次不是鬼了,是意外……”
三两分钟,徐望就大概说明了这关的内容,末了道:“我们也就知道这些,上次还没走出这条路呢,就团灭了。”
“足够了,”岳帅真心道,“多谢。”
“你我之间就别客气了,”徐望拍拍他肩膀,“咱们两队,真要说,那也算青梅竹马。”
岳帅一言难尽地看他:“你哪来这么多我接不上的词儿呢,然后仔细想一下,还他妈挺有道理。”
徐望莞尔:“这叫语言的艺术。”
“行了,别贫了,你们不是今天打算闯关吗,赶紧的吧。”岳帅替他们争分夺秒。
徐望见他没一起的意思,问:“你们今天不闯?”
岳帅皱眉:“我和谁争也不能和你们争啊,那不成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徐望挑起眉毛,上下打量这位“自家人”:“请说实话。”
“……”对视半晌,岳帅一撇嘴,“好吧,对付np已经够辛苦了,我可不想再对付你们。”
徐望:“你就能保证明天不遇见其他队伍?”
岳帅:“其他队伍进来,至少也得观望一天吧,都第八关了,哪有直愣愣就闯的。”
苏明展:“而且就算pk,和其他队伍pk,也比和你们pk强。”
岳帅:“就是,咱们这关系,我哪下得去手。”
苏明展:“主要是下手了,胜率也不高。”
岳帅:“队长说话,闲杂人等不要插嘴!”
苏明展:“恼羞成怒了,不过还是很帅。”
岳帅:“……”
陶阿南:“队长,别尴尬了,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哦对,一直等着遇见你们说这事儿。”岳帅一拍脑门,连忙点开手臂上的隐藏物品栏,“这个徽章,我们5/得的,一到手,隐藏物品栏就出来了,看格数,我怀疑1-13关,每关都有徽章。”
徐望:“……”
岳帅:“让你看徽章,你看我干嘛?”
“不只有徽章,还有手册。”徐望点开自己的徽章手册,全无保留。
青梅竹马是开玩笑。
但有些东西是真的,甚至彼此都没意识到,就自然而然成了温暖的形状。
岳帅第一次看见手册,立刻问:“这玩意儿哪来的?”
徐望说:“6/古堡酒店负一层杂货铺,20万人民币。”
“靠,明抢啊——”季一鸣本来在那边围观蔚天杭和池映雪的热闹呢,闻言一个箭步窜过来,凑近了仔细看徐望的徽章手册,“什么东西这么贵?能一键闯关怎么的?”
“就一个徽章隐藏点提示!”钱艾跟着过来,同仇敌忾,“还一键闯关?给你美的!要真有一键闯关的,奸商估计能卖一百万!”
“所以徽章到底有什么用?”岳帅问。
徐望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有用,先刷着呗。”
岳帅:“……你电话号码多少?”
徐望:“嗯?”
岳帅:“要不留个微信也行,方便以后沟通。总指着在这里遇见,猴年马月了。”
吴笙:“s-h-e-n-g-g-e--u-d-i。”
岳帅:“他微信号?”
吴笙:“我的。”
岳帅:“我想要他的。”
吴笙:“要么加我,要么失联。”
岳帅:“……”
徐望:“咳,那个,加他加我都一样。”
“……”岳帅发誓,他在徐望的微笑里,看见了闪瞎眼的甜蜜。
一别多日,这个队的画风还是很迷啊!!!
……
北京时间,00:12:3八
岳帅、苏明展、陶阿南、季一鸣、蔚天杭,五人肩并肩站立,送别同行。
岳队长缓缓挥手,满眼沉甸甸的忧虑:“小心,保重。”
徐望强颜欢笑地回了他一下。知道的,这是送朋友上战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场。
五个小伙伴离开栅栏,进入步行道。
没过两秒,前方街角就传来嘈杂脚步声——先前已经路过咖啡厅一次的环市一日游队伍,又回来了。
同一时间,“叮——”
制造意外的恶魔就在这些人里,日落之前,找出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远远的,领队就摇着小旗冲他们五人微笑,及至大部队抵达五人面前,领队同前三天一样,热情询问:“环市一日游,包吃包玩,来吗?”
这一次,徐望点头:“来。”
话音刚落,就起了风,和煦日光底下,竟是阴恻恻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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