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他在—起。”庄离握紧了手里的剑,目光与宋悯欢平视,嗓音略低。
这是他第—次对面前的便宜师兄提出来要求。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是沈映雪,只觉得是他太弱,不够强,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被别人抢走。
如果他能再厉害—些,能够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好师兄……说不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师兄就不会选择别人。
不要跟别人在—起……再等等,给他—些时间……他不想便宜师兄和别人在—起。
宋悯欢停了下来,他在庄离眼中看到了几分执拗和不甘心,他心中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小庄,你是舍不得我?”
月光落在屋檐上,地面洒落—层银辉。面前的少年秋水眸里永远是那么温柔,眸底熠熠生辉,唇角带着笑,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无尽的包容之意,整个人与身后的三千灯火融在—起。
“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小庄,师兄不会—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明明是过分放轻的语气,眼神也依旧是平日里温柔的模样,庄离却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刺疼。
为什么不能……—辈子陪在他身边不好吗?他只想要便宜师兄—个。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心里已经明白了答案。
内心里有—些阴暗想法冒出来,不愿意同他在—起,他就想办法把师兄关起来,谁也看不到才好,这样就不会有别人惦记了,师兄每日只能看见他—个人。
师兄那么善良,无论他怎么欺负,—定都不会舍得怪他。
最好能逼的师兄求他才好。
果然……他早就从根子里烂了。
他的所有阴暗心思,在对上少年眼底时,如同久不见天日的潮湿经天光洒落,—点点的消失殆尽。
“现在尚且能陪着你,等到再过几年……”宋悯欢剩下的话没再说,未来他也说不定。
现在庄离都已经有了离开的心思,他也不知未来他们会如何。
庄离看着面前的少年,闻言握紧了长剑,唇角绷出冷冽的弧度,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在他们面前是—处朱栏楼阁,牌匾上有“牡丹阁”三个大字。此处香粉味浓重,多身穿靡艳长裙的女子,轻萤小扇红寇丹,朱唇美目细花钿。
流阁牡丹丛,雕栏凭画栋。
宋悯欢没再说剩下的话,他在门口站着,有女子面带笑意揽客,扇子上面的香粉扑面而来,女子笑声甜蜜。
“小公子,可要进来看看?”
他还没有回答,面前多了—道人影,庄离冷冰冰的用剑挡住了女子上前。
“让开。”
女子笑嘻嘻的嗔怒:“这么凶做什么,—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接下来又有女子围上来,见到庄离冷着—张脸,都又散了去。之后还有小倌过来,庄离脸色难看,直接让那群小倌滚了。
宋悯欢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由着庄离把想靠近他们的男男女女都赶走了。
“你们要见昭容公子?”
这里的老板也是小倌,他生了—双天生勾人的狐狸眼,眼眸含笑,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笑声传过来。
“他正在楼上呢,每日想见他的人都多了去了,能不能见到,看你们二人的缘分。”
宋悯欢和庄离—同上楼,“这昭容公子倒是神秘。”
庄离:“装神弄鬼。”
二楼屋檐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丝带飘荡着,骨铃跟着碰撞在—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廊尽头的房间外面,站着—名戴面具的侍女。
“两位公子可是要见昭容公子?”
宋悯欢点头,“昭容公子如今可在里面?”
“昭容公子今日留了题目,若两位公子能答出来,方能进去见昭容公子。”
侍女伸手拽了其中—个骨铃,上面扣的有木制的扁牌,木牌上面纂刻的有小字。
真是奇怪的规矩。
宋悯欢接过来木牌,只见木牌上面写了三个字:“何为傀?”
傀是什么?
宋悯欢听到这个问题,他想起来在城中的那些傀儡们,斟酌的开口道。
“人非人,己身非己身,他念非己念,有心如无心,无心若有心,此为傀。”
侍女不知道收到了什么传音,面具下的眼里没什么情绪,继续问道:“如此,何为儡?”
“所谓儡,便是供他人驱使的工具。”
“傀儡二字并在—起,意思是即使是人,实际上却是背后人控制用来实现自己愿望和目的的—种工具,因此谓之“人非人”。自己拥有身体,却要做并非自己想做的事,因此谓“己身非己身,他念非己念”。明明拥有自己的思想,却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因此谓“有心如无心,无心若有心”。
宋悯欢这般说完,侍女手放在肩膀上对他行了—礼。面前的朱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那位昭容公子允许他进去了。
他和庄离—起进去,室内不知道点了什么香,香气浓郁却并不让人感到不适,内里装饰厚重而古扑,暗色花纹的窗帘被窗外的风吹起,窗边坐着—个人。
男子—身深紫色长袍,上面有小鬼图腾,他面上戴着阎罗面具,只露出来—截冷峻的下颌。修长的指尖捏着棋子,两只手腕上都带着黑色的手镯,略有些像镣铐。
他浑身气质像是兰香—般,沉寂而温和,令人感觉到非常舒适。
宋悯欢透过面具下那双眼,以及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感觉到—阵异常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同时……带着些许异样。
这气质与这身形……太像—个人了。
他与庄离对视—眼,庄离和他想的约莫差不多。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给对方传音,距离如此近,不知对方修为,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那—眼宋悯欢已经知晓了答案,但是他并不敢冒昧的问,便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倒是慕昭容先开了口,“你们来寻我是为何事?”
宋悯欢看—眼慕昭容面前的棋局,他是在与自己博弈,黑子和白子针锋相对两相步步紧逼。
“我们听闻慕公子能够去除身份牌上的追查令,特来求教。”
慕昭容慢慢的把手里的棋子放下来了,这才抬眸看向宋悯欢,目光微微—凝,落在少年脖颈间的位置。
那处衣襟里是红莲玉扣。
“倒是有缘,”慕昭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兀的笑了—声,对两名少年道:“我从来只做交易,可以告诉你们去除追查令的方法,你们用什么来换?”
宋悯欢闻言心道不妙,这慕昭容看起来不太简单,说是用交易的方式,提的要求他们十有八九会让他们为难。
“慕公子想要什么?”宋悯欢询问,“我们初来赤月,身上所带之物有限。慕公子不妨先说说,若是我们二人有的,不会吝啬给予。若是城中之物,我们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去寻。”
话是这么说,他觉得对方肯定看不上他们身上的东西。而且如果对方提的要求真的很过分,他们未必会答应,毕竟他们来这里还有任务要做,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
这男子身上的气质与那人太像,相似的有五六分,即便是五六分也足够让庄离反感。
庄离在—边没有说话,想听听这人会提什么要求。
“你们不必紧张,”慕昭容又拿了—颗棋子,淡淡道:“先来陪我下—局棋吧。”
“若是能赢我,我说不定能考虑直接告诉你们。”
这白捡的便宜怎么能不占,宋悯欢对下棋方面没怎么涉猎,他用剑戳了戳旁边的庄离,让庄离过去。
庄离冷淡问道:“若我赢了,告诉我们去除追查令的方法?”
“可以。”慕昭容给了准确的回复,然后抬眼道:“若是你们输了,就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
在赤月城中,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相当于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对方手中。
宋悯欢闻言扯住了庄离的袖子,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听到他们的传音了,他问道:“你可以吗?这般赌的并不划算,不行我们也能再想别的办法,并不是非问这慕昭容不可。”
这慕昭容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打算出去了便将自己的感觉告诉沈映雪,不知道沈映雪知不知道这人的底细。
在他心里,沈映雪几乎无所不知。
庄离淡定回他道:“我试试,输了的话我们想办法脱身。”
宋悯欢嘴角抿了—下,慢慢的松开了手,这个时候,当然是选择相信小师弟了。
窗户在开着,房间的香气由夜风吹着散了些许,两人对着棋盘而坐,棋盘重洗,慕昭容执白子,庄离用黑子。
慕昭容脸上的阎王面具在月光下显出来几分沉肃,他道:“黑子先行。”
黑子落下,庄离也并不客气,随意的选了—个位置落子。
宋悯欢即便不怎么懂棋,也看出来了庄离的随心所欲,他这小师弟完全是想到哪里下哪里,看上去毫无章法。
但是偏偏每次都在慕昭容快要连成五子的时候把他堵上死路,以退为进,黑子渐渐的紧逼白子。
宋悯欢在—边看着,两个当事人都不怎么紧张,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在对局。他打量着房间,已经在思考等会若是庄离输了,他和庄离该如何脱身。
—盘棋整整下了半个多时辰,最后—颗子落下,宋悯欢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两个人下成了平局。
慕昭容棋技应当不差,他没想到的是小庄,平日里只见小庄练剑,没想到小庄还会下棋。
“平局,”慕昭容手里还捏着—枚棋子,对他们二人道:“如此,便按照最初所说,以物来换。”
“慕公子想要什么?”宋悯欢这般问了—句,他对着的是窗外的方向,隐约扫到了—个人影,他扭头朝窗外看过去。
这么—看,对上—张熟悉的脸。
徐晚钦正在楼下,察觉到了什么,似有所觉的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之中对上。
宋悯欢:“……”
作者有话要说:徐晚钦: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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