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月奴可能在小男孩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了他,这般的让他做选择?
宋悯欢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如今被困在这阵法之中,手中长剑收回,他闭上了眼,感受着阵法的阵眼。
没一会,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阵眼便是那女人,君月奴说的没错,杀了那女人,他就能够走出阵。
小男孩漆黑幽深的眼眸注视着他,低声道,“你是圣君,你有能力……求你想办法救救我娘。”
这小孩执拗的盯着他,眼中漆黑一片,这般的神情,略有些熟悉。
君月奴确实擅长观察人心,这小孩很容易让他想起来小庄,庄离少时过的也非常凄惨,不会比这小男孩好多少。
“这里都是假的,你娘已经死了,我们要想办法先从这里出去。”
宋悯欢这么解释了一句,他蹲下.身,和小男孩保持平视,“你可愿意相信我?”
“你不愿意救我娘,”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他,嗓音嘶哑,“我找你,是让你来救她。”
“你也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娘是怪物?”
小男孩眼中充满了怨恨,看着他仿佛有深仇大恨,他手中攥着一块石头,迎面直直地划向他的脖颈——
宋悯欢迅速地避开,尽管如此,他的脸颊还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小心被蹭破了皮。这小孩速度奇快无比,重要的是方才有无形的力量不想让他躲开。
想必是阵法的束缚。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小男孩的手臂,那上面坑坑洼洼,一片血肉模糊,其中白骨隐隐可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啃出来的。
他不知君月奴将他困在这阵法的意义,他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剑光一闪,他手里长剑贯穿了棚子里女人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面前骤然冒出来一道白光,他回到了街道之中,来来往往都是人群,正是他从城主府离开的那条街。
屋檐下灯盏还在亮着,一切景象都是那么的熟悉,他继续向前走,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面前经过。突然之间,有一道人影撞了上来。
撞上来的小男孩他非常熟悉,正是方才他见过的那名小男孩,小男孩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小男孩盯着他问道:“你是圣君?”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感觉到周围再次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他如今还在阵法里。
那女人他杀了,但是他没能出来,说明阵眼连着的并不是出口,而是同样的阵叠加在了一起。
他顿了顿,回答道:“我不是圣君。”
小男孩直勾勾的看着他,嗓音很轻,“我知道你是圣君,你是圣君……不能见死不救,你要救我娘。”
宋悯欢手中握着剑,他垂眸反问道:“是谁告诉你的,圣君便不能见死不救,这般是哪来的道理?”
“那你能不能救救我娘……你有能力为什么不救……求你救救我娘。”
小男孩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冰冷的水仙面具,周围的人群也都围了过来。
“圣君……是圣君……”
“求圣君大人救救我娘,”小男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他不停地磕头,脑袋上的皮肤很快磕破,有鲜血流出来。
“圣君大人帮帮他吧,你看他那么可怜,他娘是个瘫子,为了照顾他,每天用身体换银钱。他们住在破棚子里,下雨天遮不住风雨,他娘现在生病了。”
“没钱治病,只有等死的份。”
有知情的人说出来事情的缘由,其他人都在低声窃窃私语,不禁更加同情起来,有人还去拦地上的小男孩不要再磕头了。
宋悯欢猜测他是非去不可了,于是他答应了,小男孩依旧给他带路,原路去了那间破棚子。
里面的女人依旧是全身腐烂,场景同他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用神识感受着阵眼,阵眼还是在这女人身上。
可他方才杀了这女人,并没有走出阵。
君月奴的目的是什么?
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许多村民,村民们偷偷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好奇与畏惧。
“你娘的病,我治不好。”
宋悯欢这么说了一句,他观察着小男孩与周围村民的神情。
“怎么可能治不好……是不想治吧,”其中一个村民没忍住咕哝了一句,看着宋悯欢眼中带着鄙夷。
“他家已经够可怜了,要是他娘也走了,之后他还怎么活?”
宋悯欢眼珠子一转,落到说话的人身上,轻描淡写道:“你既然觉得他可怜,不如你以后照顾他?”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这法阵是君月奴设的局,说不定里面都是邪祟,他实在没有同情的必要。
村民不平归不平,若说让他们以后照顾小男孩与他娘,却没有一个愿意的,谁真的愿意管这般的闲事?
对于小男孩娘身体的古怪,村民们仿佛看不见,他们只低声的在一起议论。
“我们怎么照顾,今年大旱……家里哪还有粮食,你们这些神仙要什么有什么,哪里懂得我们小老百姓过的不容易。”
“你救她只是顺手的事,这点忙都不愿意帮……还算什么神仙?”
小男孩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脏污的手攥紧了石头,尖锐的石块被磨出血,石头裹着凌厉的风迎面而来。
宋悯欢再次感受到了阵法的禁锢,他避开了石头,那女人是阵眼没错……杀了不管用,君月奴的目的……
他心里有个猜想浮现出来,一道凛冽的剑光扫过去,同时贯穿了棚子里的女人与小男孩。旁边的村民都在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面前白光大盛。
耳边传来年轻少年的笑声,他再次回到了街巷之中,灯盏映着光,一道小小的身影撞上了他。
周围人来人往,依旧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一幕,熟悉的人。
这次不等小男孩开口,他先开了口,“你是来找我救你娘?”
小男孩眼里有些意外,然后点头道:“我娘快死了……只有你能救她。”
“为什么只有我能救她?”
“因为你是圣君。”
宋悯欢跟着小男孩回到了熟悉的棚子,里面的女人奄奄一息,阵眼依旧在女人身上。女人额头上缝起来的眼睛带着红血丝,她一双白眼了无生机,身上沾满了血腥味。
他试着施展治愈术,在他施展治愈术的那一刻,原本覆在女人身上的黑色咒文全部都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
剑光扫掉了那些黑色咒文,黑色咒文在空中消失殆尽,地上的女人猝然发出一声惨叫,她呕出来一口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
额头上的眼睛全部都闭上,女子顷刻之间没有了气息。
“你做了什么?”小男孩连忙要把女人扶起来,他眼中尽是怨恨,“你杀了我娘——”
这次没等他动手,面前再次白光大盛,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哪怕消除了那女人的邪咒也没用,邪咒必须有人用身体承受,此时他也隐约明白了君月奴的意思。
他是圣君,所以他理应救人。
他是圣君,所以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是圣君,所以他不能滥杀无辜。
他是圣君,他不但要救整座城,还要救那个中邪咒的女人。
这般,他要如何做到?除非他能够替那女人受了邪咒,拥有“舍己为人”的精神,他才能真正称得上圣君,才能从这阵法里走出去。
“你在看着我?”宋悯欢站在人群之中,解阵找到阵眼是最简单的解法,直接毁阵,不是不可以,只是略有些麻烦。
“这般的规训,实在是无趣。”
宋悯欢恍惚察觉到人群之中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中带着窥探与冰冷的审判。
他手中长剑出鞘,长剑上剑纹浮现出来,灵力覆盖在整个阵法之上,一道威压轰然落下,“嘭”地一声,面前的景象全部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碎裂。
在无数破裂的碎片之中,他看到了一角太阳眼纹长袍。
整个阵法无声的轰塌,宋悯欢再次回到了街巷之中,他在原地站着,手中长剑收了回去,这回没有小男孩再撞过来。
他耳边传来公子岚的传音。
“小子,你在哪儿?这般的不守时,下次可不带你出来了,你还是滚回去练剑去吧。”
公子岚嗓音懒洋洋的,宋悯欢在街道上走着,没走一会,在树上看到了人影,公子岚也看到了他,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方才碰到了君月奴,他设阵困住了我,出来花费了一些时间。”
宋悯欢这般说,他把阵法里碰到的都给公子岚讲了一遍。
“他还真是不死心,”公子岚笑起来,“看来他很嫉妒你啊。”
宋悯欢不明所以,淡道:“嫉妒我什么……圣君之名他若是想要,戴个面具就是,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小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身上值得嫉妒的地方多了,”公子岚顿了顿,“不过他嫉妒的是你的本能。”
“你身上有许多可贵的地方……第一便是本能的善,而不是规训出来的,”公子岚摸了一把屋檐下的灯盏,被小贩骂了两句,他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没有人让你一直向善,你能够自由自在的生长,无论是你师尊,还是你身边的人,他们都是更为你考虑。”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发自内心的去做力所能及之事,这般……与被规训出来的善意是不同的。”
“第二是并不愚善,你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心中自己有决定。”
“你不会受眼前所困扰,有自己的方向,心中有道而无畏,他给你下邪咒……若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千年来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献祭邪咒不仅侵染身体,同样的侵染内心,”公子岚轻飘飘道,“但是你内心丝毫没有受邪咒影响,每天还是这么……活蹦乱跳、无忧无虑。”
宋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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