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姝道:“王大人,王将军身为朝廷命官,应为儒者,却如何信奉五斗米教,甘为道士?”
石宁这个童年在原始部落里度过的少年,听得冉姝又是大人又是将军地称呼早已搞不清对象,更不用说理解什么是“儒者”了。
他虽不懂,但他为冉姝问出这么有水平的话而高兴,他心中的表达只是冉姝更高级的表达而已。
石宁补充道:“那五斗米教教徒我也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却都是些偷摸拐骗之徒。”
王献之道:“五斗米教虽也是道家正派一支,自从杜子恭杜天师仙逝后,接任的孙泰一改当年五斗米教的教义,掌门人不再称天师,而是称教主,此后教中性质有所改变。而近年来,常有五斗米教弟子欺压百姓、偷摸拐骗之事,但都为少数,并不影响五斗米在江湖上的威望。”
王献之又道:“家兄原先并不信教,家嫂去逝,给他精神上一定打击,甚至在生活上都产生了影响,但儒学并不能给他带来解脱,唯有信奉道教,才能聊以自-慰。”
天下四分五裂、战乱纷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用信教来安慰受苦的心灵、解脱肉体的痛苦,又何尝王凝之一人呢?
酒过三巡,有冉姝的参与,石宁不再陷入不会聊天的尴尬境地,他与王献之的话题越聊越广,两人把酒言欢、酣饮畅谈。
可惜“书圣”王羲之前年已经去世,不然石宁、冉姝便可一睹名士的风采。王献之没有让两人失望,他完全继承了王氏望族的高贵儒雅气质,在王羲之众多儿女中,王献之最为出彩。
宴席后,王献之又带两位贵宾参观他们的书斋。
冉姝家从前也是北方书香门第,因此她懂得欣赏书画,她看了石宁一眼,石宁正拿着一幅叫《黄庭经》的字画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黄庭经》乃是上清派《大洞真经》的原稿,虽不像《大洞真经》那样纯属武学典籍,但上清派的武功皆是由经上的要义悟出来的。
冉姝突然来了主意,她想:石宁哥哥曾经是上清派弟子,我何不向王献之为石宁哥哥求来些字?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于是冉姝道:“王大人,这些书画我甚是喜爱,不知可否送我几幅留作纪念?”
王献之见冉姝正仔细观看父亲王羲之亲笔书写的《黄庭坚》,他道:“《黄庭坚》与《兰亭序》一样都是家父生前最喜爱的作品,冉姑娘要是喜欢,我可现场重新临摹一贴《黄庭坚》送与姑娘。”
自五胡乱华,西晋东渡建康以来,战乱使许多经书毁于战火,《黄庭坚》这样的长篇经书以书法作品的形式保存在王家,数量并不多,况且并不是一整部,而是取了几个经典章节而已。
备好笔墨纸砚,王献之大展身手,一气和成,行云流水,不愧为天下书法名家。
作品既成,王献之用以答谢石宁、冉姝相救王乐姗之礼送与两人。石宁、冉姝两人皆大喜过望。
王献之又留两人在王府住下,石宁、冉姝两人正愁没有固定住处,暂且在王府小住几日也不为过。
王献之差专人照料石宁、冉姝的起居,照顾得十分周到,不想他们在王府上已是住第三日了。
冉姝这日来到石宁房内,商量向王献之辞别早日去北方之事。
石宁也想早日到达北方襄国郡寻找石氏后人,只因寻找两仪剑耽搁了些时日,如今两仪剑已找到,在王府管吃管喝也有三天,石宁便决定在午宴上向王献之辞别。
石宁要走,王献之强留不住,又大摆送别宴席。
宴席上,石宁举杯道:“王大人请!承蒙王大人的热情款待,晚辈却未能为府上出劳效力,实在惭愧!”听着石宁这些硬生生的话,冉姝“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些话自然是冉姝先前给他上了功课,教他讲的。
王献之也举杯回敬道:“石公子请!要不是石公子打跑那些五斗米教逆徒,可能我侄女乐姗自今还下落不明,石公子对我王家的恩情,王某却不能涌泉相报,实为愧疚!这里有些银两,送与公子作为盘缠,还望收下!”说着下人便奉上银子一百两。
石宁一时不知所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如果有这一百两银子两人去北方的盘缠足矣,再也不用一路乞丐生活。
冉姝在一旁不停使眼色,替石宁答道:“多谢王大人!”
石宁这才反应过来,接了银两。
只听王献之又道:“石公子与冉姑娘此次离开鄙府,是要回老家么?王某冒昧,请问石公子的家乡在何处?”
石宁道:“晚辈家乡在北方襄国郡。”
王献之道:“襄国郡本是我大晋故土,现在已被胡人占去了,北方各郡汉人百姓也随皇上东渡,莫非襄国郡是石公子的祖籍?石公子现居南方何处?”
石宁道:“实不相瞒,晚辈并非汉人,而是北方胡人羯族人。”
王献之听后一惊,显些失手摔了酒杯,他脸色一变道:“莫非石公子是羯族石氏赵国的后裔?”
石宁自豪道:“太祖武皇帝石虎便是晚辈的曾祖父,仁武皇帝便是晚辈的祖父!”
王献之听后脸色更加深沉,他这才仔细打量石宁的相貌,高鼻深眉目多发须,确实与汉人略有不同。
不想石宁问道:“王大人,晚辈的父亲从小就给晚辈讲祖先石虎等赵国皇帝的英雄事迹,但有些汉人却说赵国石氏皇帝凶恶残暴,我想求证王大人,到底是晚辈的父亲欺骗了晚辈还是那些汉人对晚辈祖先的污蔑?”
王献之是东晋名士,威信力自然不小,但这个问题对王献之来说确实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王献之顿了顿,严肃道:“你要真相吗?”
石公子道:“晚辈相信王大人说的话,大人不妨直说!”
王献之长叹一声,道:“唉!石虎确实是暴君!”王献之没有想到他大摆宴席请的却是汉人恨之入骨的石氏暴君之后!
名士是不会说谎的,石宁听到王献之对祖先的否定,如同听到判官宣布自己的死刑,他“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酒樽散落在桌,桌上滴落的烈酒犹如他的心在落泪。。。。。。
“事实就是这样!你走吧,我不结交异族人!”王献之没有想到杀人如麻的石虎竟然有如此憨厚仁义的后人,但他身为汉人,又怎么会去安慰一个有深仇大恨的异族人呢?
正当王献之皱眉摇头要独自离开宴席之时,门外家丁忽报五斗米教教主孙泰求见。
“五斗米教孙泰来我府上作甚?”王献之相来以传统儒者自居,从不结交江湖人士,“莫非是为兄长而来?”
王献之想到他的兄长王凝之就是五斗米教中人,于是道:“有请孙教主!”
孙泰率领众五斗米教弟子拥进王府,却未见到王凝之。
王献之忙迎孙泰入内,道:“孙教主从巴山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却又为何不见家兄凝之?”
孙泰道:“王将军留在巴山等待教会的召开,九月初九重阳是我五斗米教举行教会之时,我本应该在巴山主持大会才是,但是教中却出了大事,故才推辞了教会,特来贵府查明事故,有打搅王大人之处还请见谅!”
王献之道:“不知贵教出了什么事故?”
孙泰长叹一声,道:“本教弟子三日前在京城郊外惨遭杀害,死者二十有余,其中包括孙某三弟子聂汉皆遇害。唯有四弟子卢循幸存,孙某才得知教中遇此劫难!”
众弟子抬出一副担架,担架上之人手脚皆已受伤包扎,脸上的划伤也还血迹斑斑。
此人正是孙泰四弟子卢循,他哭丧着脸道:“师父,你要替三师兄及众位遇害师兄弟报仇啊!”
石宁一眼就认出了卢循,那日正是他领头拐了王乐姗等女子,如果没有猜错,卢循所说的那位被害的三师兄应该就是那个使大刀的疤脸汉。
石宁心道:那日我明明放了卢循等人,他们二十余人又是被何人杀死了?
正当石宁纳闷,卢循指着一人坚定道:“师父!那个杀害三师兄等人的高手就是他!”
众人顺着卢循手指所指方向望去,正是石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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