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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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一阵。

医生安排了单独病房给江时念挂水。

她很不幸,验血结果为细菌感染,高烧不退得消炎,在小手背上扎了针和打了夹板固定。

江倾抱在怀里时,这小丫头就举起自己木乃伊般的手,嘴唇一颤一颤,“痛了……痛了……”

要给爸爸吹。

江倾眉心拧着,凑到女儿小手上“呼呼呼”连吹三口。

小丫头仍是:“痛了……痛了……”手臂不落下。

江倾继续吹,吹个没完。

纪荷要吐了……

哭笑不得,“够了吧,你看她精神像有大事吗?”

江倾坐在沙发,将念念放自己腿上,一只胳膊托着她后背,自己整个上半身往下压,几乎形成一个人肉.洞穴,让小丫头缩在里面。

不但不利于散热,还放纵了小丫头的娇气,一会儿要爸爸吹,一会儿要爸爸亲。

生龙活虎。

纪荷说了他,他还不高兴,剑眉一拧,闷声闷气,“她很烫。”

意思是她很难受。

纪荷说:“你继续这样罩着她,她更加难受。”

江倾闻声也是停了好一会儿才有动作,慢慢直起背,给念念一个足够的散热空间。

接着,目光一抬,开始找纪荷麻烦。

纪荷被他盯得浑身颤了一下,无辜的眨眨眼,不明白他意思。

江倾恼声:“去换衣服。”

“行,行,我碍你眼了。”纪荷笑着故意的这样说,抬手勾过床头柜上的衣袋,拎着、浑身湿哒哒的进卫生间。

上次江倾住院时,她探望突然来大姨妈,措手不及,连衣服都没得换,还是他在医院商店买的类似睡裤的长裤给她解燃眉之急,从那之后,纪荷就喜欢在后备箱放备用衣物。

今天派上用场,她在卫生间换好,望着镜里穿着中袖白色修身连衣裙的自己,除了没化妆,脸色有些寡淡,眼神和精神头都不算差,她冲镜里的自己笑了一下,非常满意自己的状态。

再出来,病房空无一人。

挂在床头给小孩子撑输液袋的晾衣杆不见了。

“……”纪荷瞠目结舌,想出去找那个女儿奴的男人,思虑片刻还是算了。

宠吧,就宠吧。

他在外面的三年估计日日夜夜思念家中,小女儿生病还不得疼一回?

纵使刀山火海无惧,心底仍深藏最柔软部分。

焦躁、无助,这是今晚在江倾脸上看到的东西。

纪荷觉得好笑又微微发涩,如果没分开过三年,他何至于对女儿亏欠成这样子?

在病房五味杂陈了没一会儿,门锁传来动静。

她转头,看到那抱着女儿出去转的男人的确如自己所想的,撑着那只红色晾衣架顶着女儿的输液袋,同时两手抱人,不太灵活的勾开房门。

对上她的眼睛,他黑黝黝的眸子一荡,笑意微窘,“干嘛?还不帮忙?”

我帮个鬼……

纪荷想骂他,眼睛再不经意一扫,看到一把吹风机时,猛地怔住。

她不帮忙,江倾也有办法,他一路走来都是这样两手抱人,保持念念身体的舒展和舒适,同时再拿住输液杆和从医生值班室借来的吹风机,不算太难的回到病房。

操作完最难的一部分——打开房门。

就所向无敌,走回沙发前,将吹风往床上一扔,自己舒展的坐下,继续兢兢业业看着女儿的脸。

头顶上没动静,他沙声:“还不去吹?”

“哦……”她声音听出来有一些意外,淡淡一笑,承接着他的好意,勾起吹风,去了卫生间。

嗡嗡响声传来。

江倾紧绷的脸色总算有些松弛。

念念睡着了。

两个脸颊通红,长睫毛和小巧的鼻尖又显得安逸,江倾低头,用自己脸颊感受孩子滚烫的唇息,心房被撕开了一样难受。

纪荷看起来身经百战,不知道熬过多少这样无助的夜,才铸一身铠甲。

他手上抱着小的,心里想着大的,熬到两瓶水结束。

……

大概十点钟,外面雨势停歇,街头恢复了匆忙的景象,只不过不是人车流,而是满地倒塌的大树和低洼路段泡水的车辆。

新闻里说这是今夏以来最大一场暴雨,救援在雨后姗姗来迟。

纪荷躺在病床上,给朋友打电话问自己车的情况,朋友是做汽车修理的,在明州有三家硕大的修理店,平时兼玩改装车,是个幽默又风趣的年轻男人。

她被逗得笑声不断,不是怕吵醒念念,估计得放声大笑。

“你状态好很多喔,之前都不敢叫你出来玩儿。”朋友感慨。

纪荷笑音渐轻,“以后喊呀。”

一个“呀”,泄露娇态。

纪荷自己都吓着,笑得更厉害,朋友相当风趣,又和她畅谈了一会儿,最后纪荷决定让朋友将车子换一个发动机,“先开一段时间,最近手头紧。”

朋友欣然答应。

结束通话,纪荷发现自己没心没肺,女儿生着病,自己却霸占着病床,已经躺了两瓶水,还有最后一瓶,无法安心躺下去了,只好起来。

幕窗边的沙发上,江倾仍然坐在那里,念念睡得很熟,烧已经退了,正在发汗,江倾不用她插手,自己握着小毛巾给女儿从头擦到小胸膛和背脊。

纪荷在旁边散开的包里,拽出条新的让他换上,江倾接了,抽空抬眸看她一眼,“不聊了?”

不知道什么意思,眼神毫无波动,睨她一眼就完了,转回去又盯着女儿,手上动作也继续,甚至熟能生巧,已经晓得将小毛巾铺开,塞进念念的后背,隔汗用。

纪荷挑了挑眉,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随口一问,于是翘了翘嘴角,“嗯。将车子修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辛苦你了……”

她这个当妈的不像样……

纪荷自行惭愧……

至少她无法做到从进医院就一直抱着女儿不撒手。

江倾没回复,又抱着念念站起来,输液袋特意调高高度,配合他身高,念念退热时情绪不宁,他就站起来像哄婴儿一样晃两下,这会形成条件反射,两胳膊横抱着女儿,慢慢来回走,念念被他催地、像小猪一样睡着。

纪荷五味杂陈,眼睛莹亮的睨着他来回走动的背影。

江倾身上的装束仍是工整,在日光灯下,黑发清爽,耳廓颈后肤色白净,湛蓝西裤本来湿了裤腿部分,现在早干透,一双经水泡过的皮鞋看上去仍然矜贵。

他这么走着,纪荷眼睛移不开,似笑非笑注视了一会,他忽然催,“没你事,躺着吧。”

“……”纪荷感动,笑了两声,舒舒服服躺回床上去。

病房里一时寂静。

塑胶地板吸音,他的脚步声消融。

无形的安全感扩满整个空间。

纪荷眼皮渐垂……

走了一会,江倾坐下,念念睡着,水也快挂完,这场暴雨中的会面即将走向终点。

他忽然抬眸看向床方向。

纪荷侧躺着,身材曲线毕露,虽用被子盖着,腰那块凹下去的地方像一处优美山谷;脸庞安逸如草原,正和煦的闭着眼睡着。

似察觉到他的注视,纪荷忽然睁开眼睛。

她一双眼含情,静静的递入他眼眸中。

纪荷愣了一秒,他的视线仍不躲开,两人大眼瞪大眼的就这么看着彼此,纪荷尴尬,先开口,“怎么?”

嘴角带出笑意,脸色平静的。

江倾直起背,扭头看了眼输液袋,漫不经心转回,嘴角上勾,“没话问我?”

“什么话?”纪荷微蹙眉,声音仍夹着笑,“你好奇怪。”

江倾拧了拧眉心,说,“今天早上看到周开阳……”

难得,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谨慎的看着她,似乎在询问,自己是不是阻碍她生活了。

纪荷一讶,笑了笑,“所以呢?”

她表情毫无起伏,只是觉得他奇怪的样子,江倾眉心皱得更深一些,欲言又止半晌,他似乎认为自己也挺奇怪,笑了两声。

眉心舒展,黑眸一错不错的凝着她,“怕给你造成困扰。”

“你是说,你相亲的事吗?”纪荷躺着,落落大方迎着他的眼。

她还记得周开阳在书房里震惊恼火的脸色,可那又怎样,经过生离死别,未来、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再无嫌隙。

他什么心思、什么作风,纪荷还不一清二楚么?

江倾笑了笑,喉结又滚动一次,有点无措样子,“……不是相亲……”

“那是怎么回事?”答案在意料之中,纪荷从躺变成坐,一脸八卦笑。

江倾哼笑一声,深望她一眼,又再笑。

但就是不和她说。

光顾自己笑。

“什么意思啊?”纪荷佯装来火。

江倾站起来,再次抱着念念走,这下他笑声从容,“我相什么亲?我这样还能相亲?”

“你哪样?”纪荷一双杏眼直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敢情和她离一场婚,将他身价弄低了呗,变成二婚不好找了?

“你想什么?”江倾眉心簇,声音微微扬,“丛薇找师母传话说喜欢我很多年,我想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关系这么熟总不能让师母传话拒绝吧,就约了一面……”

“等等等等等!”纪荷将被子一掀,露出压在臀下的一双修长小腿,眼神不可思议,“——丛薇喜欢你很多年?”

江倾清咳一声,眼神不自在,“……我也很震惊。”

“我想起来了……”纪荷的八卦魂在燃烧,“那次楚河街的浮尸案,爬满一地的食腐小龙虾,你抱了我一下,当时丛薇第一天上班,看我的眼神好震惊……”

岂止这样。

丛薇从高二开始喜欢他,在学校围墙下偷看过他抽烟,在厕所门板上写过他的名字……

工作原先在南江,听到他在明州,千方百计调动过来。

这些年声称没遇上心动的人,不是特意等他。

江倾仍然震撼,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付出的,简直莫名其妙。

纪荷听了大笑,“你当年可是风云人物,喜欢你不奇怪。”

江倾气笑,“今天同事结婚,和她在接新娘的酒店谈了一次,彻底说开了,别再喜欢我,没结果。”

纪荷伤感,“喜欢你多年,很不容易,你说话没伤人家吧?”

“你觉得我和她合适吗?”江倾不答反问,剑眉挑着,状似轻松。

纪荷一侧秀眉挑起,很谨慎的轻笑,“这你的事,自己解决,而且你看起来已经解决的很完美的样子。”

江倾不置可否。

输液即将结束。

两人间的谈话停顿。

江倾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忽然听到她问,“你到底哪样啊?就不能相亲了?”

他笑,就等着这个问题呢,眼神轻微的一转,勾子一样挠了她一眼,“我给不了她孩子。”

纪荷一懵,没咂摸出味儿来。

江倾笑了,没再看她。

又是一阵停顿。

纪荷好像挺失落,怏怏的躺回床上,不一会儿,肩膀就颤抖起来。

江倾一开始没发现,不是她突然伤感“你在战场受伤不能传宗接代了、放心、中国有很多优秀医院可以治好你”……

他以为她只是在躺着而已,这些话一出来,他心抖了一下,不可思议,“谁受伤了……”

“你说你不能传宗接代……”纪荷眼神凄楚,是真的难受的看着他,“江倾……你之前取子弹……我照顾你好多天……没听说你不能那个呀……”

“不能哪个、呀?”江倾咬牙,将她刚才和别人打电话时的那个“呀”咬得特别重,胸膛起伏,几乎将念念震醒。

小丫头哼唧了几声,掀开眼皮看到自己亲爹正气到翻滚的喉结,懵了一秒,接着亲爹安全可靠的怀抱又轻晃起来,不争气的念念陡然地再次睡着。

纪荷心跳滞了滞,一时四目相对,无处可逃,捏了捏被子说,“……难道不是?”

他都说给不了丛薇孩子了,还不是那个?

江倾下颚线崩了崩,抱着孩子晃,哂笑,“我他妈……结扎了。”

“什么时候?”纪荷非常佩服自己此时的镇定,尽量面不改色。

江倾的瞳色像他身后漆黑到近乎幽兰的夜空,神秘、广袤无垠,配上唇角一点点勾起的笑意,蛊惑无比。

她的心和眼神真的都一起迷乱了,听他潺潺流水般的低音,“养伤期间,顺便动了这小手术。”

“小手术?”纪荷颤笑一声,眼神不敢对视,转回来盯着被子,摇摇头笑,“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结婚,为稳固你心,女方都会想跟你生孩子,不能因为你自己有,别人就不想拥有完全跟你的孩子……”

“我管别人干什么。”江倾看着她近三年瘦削很多的侧脸,眼神一颤,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相当理性的克制住,不打搅的,摇头一笑,声音哑,“我自己有就行了。”

纪荷点点头,一时觉得这病房空气太过凝滞,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看了眼念念的输液袋,连忙按了床铃。

等待医生来的期间,纪荷重新躺回被子,这回是背对着他。

江倾仍然抱着孩子在走,他爱念念爱到恨不得黏在自己胳膊上,也不知道这几个小时过去,他两胳膊酸不酸,还能不能正常活动。

纪荷内心复杂,躺也躺不好,干脆拿出手机搜索男性结扎相关知识。

在百度打上男性结扎四个字,出来一溜。

说什么的都有,大致是一种男性的永远避孕方式,将从睾`丸运往阴`茎的输`精管切断,使精`子无法排出体外,那个“切断”的示意图是动态的,剪刀喀嚓一下,一条线就断了。

纪荷看得浑身麻,于是,干了一件极度愚蠢荒唐的事,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一家医疗问诊平台上的语音模式。

只听那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经验很老道的女医生声音中气十足道:

“男性结扎并不立即产生避孕效果,连续做两次精检查,证明确实无精子存在,才可以放弃避孕措施。”

——纪荷手机被女儿呕吐物泡废,这只旧的久不用,媒体声开得巨大,整间病房可闻。

她身上的被子抖了一下,身后男人可想而知的、知道她藏在被子底下干什么好事。

纪荷尴尬到扭曲,下意识扭头惊瞪他一眼。

江倾好巧不巧的正抬起眸,与她四目相对。

纪荷被他漆黑黑的眸子盯得脚趾都尴尬的卷起,她一乱,手又抖了一下,那女医生又再道: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江倾的眼神……

纪荷疯了。

猛地扭回头,再也不敢看,那逼平台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纪荷死命按手机、按关机——

谁、谁他妈、就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下章说开哈,以江倾角度,超甜,至少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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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营养液,多来点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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