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的伤情不重,尾椎骨折,卧床休养就可以,张小光帮他上药也是为了加快伤情恢复。幸亏赵凤声挨沐金福势大力沉的一脚时候往前猛蹿了一步,若是那一脚踢实,估计整个屁股蛋子得全面开花,后半辈子得坐在轮椅上思考人生。
拆绷带,换药,缠好新的绷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很难相信化繁为简的流程出自一个络腮大汉布满老茧的大手。
啪!
“挺嫩!”张小光换好药,恶作剧似的拍了拍光洁屁股,由衷赞叹一句。
“光哥,别闹……”赵凤声面红耳赤扭捏说道。完全没了以往面对张小光时的凶狠姿态,反而像个未经人事的腼腆女儿家。
也难怪他转变如此巨大,任谁成为赤身裸体的待宰羔羊,都要捏着鼻子低人一头,况且对方还是救了他性命的老仇家。没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就不错了,还指望张小光对待自己像是革命兄弟一样和蔼可亲?赵凤声可没觉得自己脸大到那种地步。屁股是夹不住了,还是夹起尾巴比较好。
“饿不饿,给你弄点东西吃?”张小光没再奚落他,收拾完换药的物品,还不忘小小关怀关怀病号。
“不用给饭,能不能弄根烟抽?”赵凤声扭着脖子谄媚笑道。
“这是我妹妹的房间,你需要经过主人同意。”张小光没有直接拒绝,指了指外面大厅。
“想抽就抽呗。”
客厅传来一句魅惑声音,紧接着一阵香风飘进卧室,跟赵凤声趴着的大床上面味道如出一辙。
张小曼懒洋洋靠在门框旁边,手里捧个甜筒,她在自己家里没有盛装打扮,仅穿了件连体棉质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哆啦a梦,褪去了以往短裙丝袜的火辣性感。但尤物就是尤物,哪怕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眼角间的悄然流媚,令赵凤声险些鼻血长流。
“你……你好。”赵凤声吭吭哧哧说道。
想起前些天在咖啡店把人家埋汰的一塌糊涂,现在又在她家里养伤治病,即便赵凤声脸皮厚实到子弹难伤程度,心里还是挺别扭。
张小曼莞尔一笑,走到床头拉开抽屉,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和打火机,又殷勤在赵凤声面前摆放一个烟灰缸。一系列的举动让衣不遮体的尤物春光乍泄,赵凤声瞥了一眼就急忙收回视线,不敢留恋无边春色,望着前方泰迪熊玩偶,怔怔出神。
张小光对着妹妹皱了皱眉,微微训斥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学抽烟呢?赶紧戒了。”
张小曼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顽皮道:“心烦的时候我才抽,平常不会碰的,我也清楚吸烟有损皮肤和健康,不会像你们一样每天一两盒,以后我答应你,一定少抽。”
往常对妹妹的撒娇卖萌都诸多忍让,但这一次张小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态度,正色道:“一根都不许碰。”
张小曼嘟着嘴,悻然然道:“知道啦,我的好哥哥。”
这一对兄妹成长轨迹和赵凤声极为相似,都是父母早早离世,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兄妹俩互敬互爱,在人生艰险路途中相依为命。张小光一直扮演着长兄为父角色,对妹妹百般溺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从小时候起就对妹妹言听计从,很少违逆她的心思。
不过张小曼长相太过招摇,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成批成批的男人趋之若鹜,想要把这位艳丽女人据为己有。一个尤物祸水的妹妹,再加上一个脾气火爆的哥哥,意料之中出现一起重伤害刑事案件,张小光把欺负妹妹的登徒子活活打成残废。念在受害人有错在先,张小光也是愤懑中含恨出手,只是在监狱里蹲了几年接受劳动改造,表现突出后又减刑一年,才在出狱没几天时遇到了赵凤声,也算老天爷待他们家不薄,没弄出人命官司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如果那位受害人身体底子差一点,恐怕张小光这辈子很难见到外面朗朗天日。
察觉到张小曼走远,赵凤声才敢拿起烟盒掏出一根,使劲嘬了一口,薄荷凉意顺着喉咙直达肺部。十几年烟龄的赵凤声对淡雅口味的女士香烟根本不感冒,感觉和吃了个口香糖一个效果,哪有啥烟味啊?还不如卷个树叶抽的痛快。
赵凤声撇了撇嘴,梗着脖子回头,挤出一个讨好笑脸,“光哥,你那有烟吗,这个抽起来太不痛快了。”
张小光翻了翻眼皮,对蹬鼻子上脸的家伙递过去一个凌厉眼神,在口袋摸索半天,才找出揉成一团的东西,朝赵凤声一扔。
赵凤声兴高采烈接过,仔细一看,发现只是五块钱一盒的钻石,不满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赵凤声被大刚那一件苏烟养得嘴有些叼,哪会对价格不足十分之一的低档香烟感兴趣,不过怎么着也比女士香烟有劲,赵凤声意兴阑珊点燃一根,烟雾进入肺部,他长舒一口气,嘿嘿笑道:“光哥,这烟也太对不起你身份了吧,怎么说也是一厂老大,混个玉溪啥的也不过分啊。”
“爱抽不抽!”
张小光没好气回应道,“没钱,抽个屁的好烟。”
赵凤声没有恼怒,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其实让他自己买烟,也就是七八块左右的劣质香烟,比张小光强不到哪里去,乌鸦笑猪黑,半斤八两。
“光哥,你和沐金福交过手了?”赵凤声惬意之余,没忘记关注两个猛人之间有可能存在的战斗。上次张小曼说自己救过她,所以张小光屡屡放水,赵凤声一直秉承将信将疑态度,他想看看张小光是否也被天字号打手揍成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看着一厂老大毫发无损的模样,好像没被那对铁拳蹂躏过的痕迹,似乎论起身手来说,自己真比对方矮一截啊。
“那人叫沐金福?以前没听说过他。不过他的拳头确实很硬,比我要强上一些。那天只过了一招,他稍占上风,要不是警察赶到,恐怕你活不到现在。你和他有什么仇?我看他的架势,非要把你弄死不可,这一关你过了,以后也要多加注意。”
张小光轻声说道,言语中满含关心意味。
沐金福的刚猛还历历在目,就算他利用丰富战斗经验和对方拼了个旗鼓相当,也不认为能笑到最后。只靠疯劲咄咄逼人的赵凤声,也就是这些年自己念及相救妹妹的恩情没有痛下杀手,真要是玩命,赵凤声坟头早就长满野草了。
“二哥听说过吧?他手里的人。据说一直帮二哥打理外地生意,近几年才回到武云,干了几次架之后,号称本市第一打手。那时候估计你在铁窗里面感悟人生呢,没见过也正常。”赵凤声解释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张小光平时沉默寡言,不是一个靠着吹牛上位的家伙,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典型代表,名声都是一点一滴靠拳头积累而得。按照他轻描淡写的说法,好像真有和沐金福一战之力,这么一算,还真不是张小曼危言耸听。
张小光嗯了一声,唐宏图的大名他当然如雷贯耳,只不过双方年龄差了太多,张小光又不善于溜须拍马,求不到二哥,俩人也就是泛泛之交。
“出来了准备干点什么?”赵凤声随意问道。
“只要你不拿刀和我对着干,干什么都行。”张小光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平静道:“小曼公司缺个司机,我准备开几天车试试,在里面呆的久了,得慢慢适应社会。”
“当司机有啥前途?”赵凤声相当嘴欠评价道。
“没前途?那什么有前途,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张小光很惊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能身价倍增。
“昂,超市大老板。”赵凤声自信满满道。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张小光感兴趣问道。
“不到五万。”赵凤声盯着烟灰缸,大言不惭放着空话。
“这么多?具体是多少?”张小光对武云市收入有个大概了解,五万块,绝对是高收入阶层了,因此他相当诧异。
“三千……”问及收入问题,赵凤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低声道:“三千咋了,那我也是老板,比你这个打工的家伙强多了。”
“哥,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在咱家对面开了个小卖部。”对赵凤声知根知底的张小曼一下揭穿吹牛家伙的老底,等赵凤声回头瞪着眼珠子恐吓,张小曼歪着脑袋,轻吐香舌,对冰激凌从下到上深情舔了个遍,吓得赵凤声急忙把视线放回到泰迪熊玩偶身上。
张小曼咯咯一笑,花枝乱颤。
赵疯子的伎俩,张小光当然轻车熟路,没有在意他的诡诈狡辩,轻笑道:“司机也不错,虽然收入不多,但守着小曼,我心里踏实。”
赵凤声挠了挠头,纳闷道:“天天被别人管着,你能适应?”
张小光无所谓道:“不能适应,也要强迫自己适应。是咱们要融入这个社会,不是社会选择咱们。以前不懂事,总喜欢拿拳头讲道理,在里面我看了几本书,已经慢慢调整好自己心态,不会再和人斗了。再说用两只手吃饭,不丢人。”
一番肺腑话语,让赵凤声不住点头,轻声道:“真不混了?”
张小光坚定摇头道:“不混了。”
赵凤声叹气道:“那就好,我还怕你找我麻烦呢。”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泯恩仇。
老街四害首脑,赵疯子。
一厂老大,张小光。
在那个群雄四起的年代,他们耀眼璀璨。
而现在,他们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沿着普通人轨迹蹒跚前行。
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十几年前江湖中最出名的两位猛人,似乎都已学会什么叫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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