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恋恋不舍告别了女神姑姑,溜达到人潮汹涌的马路,赵凤声小心翼翼回头张望,没人注意,偷偷闻了闻指尖残留余味,香!
每个人,幼年时都有遥不可及的梦想,比如想要得到某一种美食,或者想要得到一件贵重玩具,梦想再大一些,想要过年时把小猪存钱罐的肚皮塞满。
赵凤声从小是个吃货,那时候的梦想,就是在南头烤羊肉串的摊子前,能一口气吃到肚皮炸裂。再大一些,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赵凤声就对喜欢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姑心生涟漪,每天坐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只盼能见到小姑姑骑着自行车的倩影,阳光洒在青春洋溢的脸庞,圣洁的如同木槿花,刺的小凤声眼睛都睁不开。如果小姑姑能过来捏捏自己小脸蛋,再喊一句小花生,小凤声悄悄地闻着她身体弥漫开的迷人味道,淡淡的,很温暖,能让他连续几天都神采飞扬。
可惜那袭白衣要去出国留学,小凤声很难再碰到小姑姑身影,那一朵木槿花偶尔从胡同里昙花一现,小凤声都要痴痴凝望许久。或许赵凤声养成在胡同里吃饭的习惯,大部分要受小姑姑影响,天天蹲在门口翘首以盼,只为能看到白裙女神嫣然一笑。小凤声那会儿不懂什么叫做一笑倾城,就觉得小姑姑的微笑咋就那么好看。
时光荏苒,女神姑姑身体已经没有清淡的香皂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量身定制的私人香水,虽然价格天差地别,赵凤声还是觉得那会女神姑姑的味道比较好闻。
是那时候的李穆洁青春逼人?还是赵凤声童年印象太过模糊?
其实已经无从考究。
总体而言,赵凤声今天还是极其兴奋,解决了姑奶奶的燃眉之急,还跟小姑姑亲密接触了大半天,美得走路都一颠一颠,情不自禁哼起了《霸王别姬》的念白: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嗡~~~嗡~~~嗡
兜里老款诺基亚继续散发余热,赵凤声掏出来一瞅,陌生号码,仔细看了看,尾号4个8,肯定不是诈骗电话,赵凤声心不在焉摁下接听键:“喂,哪位?”
“生子吗?我是你崔叔。”一个富有男人魅力的嗓音响起。
虽然赵凤声近些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前二十年没少打交道,很快能分辨出是崔亚卿父亲,崔立恒。
老丈人啊!
我滴个老天爷!
“崔叔啊,您有啥吩咐?”赵凤声咧起嘴巴,露出了后槽牙。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谄媚到令人反胃。
“现在有空吗?咱爷俩很久没见过面了,过来聊一聊?”电话那头的崔立恒语气很和善。
“叔,您开口,就算有天塌了,我也得先去见您啊。”赵凤声笑容可掬道,把准女婿的姿态摆得很低。
崔立恒随口报出一个地址,赵凤声挂掉电话,急忙打了一辆出租车,半秒钟都不敢耽搁。坐在车里,赵凤声反复揣摩崔立恒的用意。崔父不同意这门婚事,赵凤声听二妮说起过,这次邀请,难道二妮说动了父亲,崔立恒同意了他们俩领证?前瞻后顾怕自己闺女吃亏,所以老丈人先给女婿来一顿萝卜加大棒的下马威?
没等赵凤声想通透,出租车来到了一处环境优雅的咖啡馆门前,崔立恒那种身家,肯定不会选择三块钱一杯的路边摊,这家咖啡店,是武云市第一家西式文化餐馆,在赵凤声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本地落地生根,现如今,已经发展成武云市象征品位的所在地。
赵凤声早就对这里如雷贯耳,但没来过,一杯咖啡几十块钱,超出了他对食物定义的范畴。他在巴格达听说过一斤好几千的猫屎咖啡,当初还怀疑外国佬的品位,一个猫拉出来的屎粑粑,还当金子卖?在外国小妞的劝说下,赵凤声捏着鼻子喝过一次,感觉就那样,稠不拉几,像是把榛子松子捣碎了弄在一起的味道,不解渴,还没他幼年时喝过的北冰洋带劲。他觉得饮料这种东西,就图个爽快,大夏天弄瓶冰镇的雪碧咕咚咕咚闷一瓶,实惠又痛快,咖啡和红酒不在他的爱好范围之内,换言之,他的鼻腔口腔还没到达养尊处优的境界。
走进店内,赵凤声一眼望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崔立恒,弯着腰快步走过去,笑道:“叔,您早到了?”
崔立恒一如既往的标准成功人士形象,手表、手机、衣着打扮,凡是露在外面的东西,对奢饰品专注的人肯定会暗自咂舌,全身加起来,比起外面那辆大奔还要贵上一些。
“坐。喝点什么?”崔立恒面含微笑道。
“白开水就行,咖啡啥的喝不习惯。”赵凤声答道。
“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舶来品,所以挑了这个地方。其实我也不怎么爱喝咖啡,岁数大了影响睡眠。早知如此,咱们爷俩还不如去找一家茶馆,喝点清茶调养身体,没必要在这里遭罪。”崔立恒笑容满面道。
崔立恒是一位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早已摆脱了逢人就摆出一副阿谀奉承的阶段。不过多年经商,还是养成了一种习惯,言语中不由自主带有客套意味,跟二哥唐宏图很像,都是同一类干大事的买卖人。
赵凤声含笑道:“叔,您太客气了,我是个糙人,渴了,去撅尾巴管对付几口都行,肚子里真要塞点好东西,没准还闹肚子。”
崔立恒轻轻一笑,挥手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鲜榨橙汁,赵凤声连道不用,说喝白开水就行,崔立恒还是执意让服务员去弄,随后柔声说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还不错。你小时候喜欢喝橘子汁,隔三差五弄一大杯,跑到我们家找大妮二妮分享,记得你和大妮那会懂事,舍不得喝,大部分都让给二妮。说实话,那会我们家穷,连橘子汁都买不起,现在日子好了,我这当爹的,得给闺女们还还债。”
赵凤声受宠若惊,没想到多年前微不足道的小事,崔父都记忆犹新,他笑了笑,道:“不值钱的橘子汁而已,又不是啥稀罕东西,您这么说,有点言重了。”
崔立恒扫了下裤子沾染的灰尘,心平气和道:“不重,在我心里,你的那些橘子汁,比起现在几千块一瓶的好酒都珍贵。”
赵凤声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崔立恒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放到赵凤声面前,“生子,叔感谢你为我们家二妮做出的一切,你父亲当年帮我渡过难关,我做梦都想还那份天大的人情,但人鬼殊途,阴阳两隔无法相见,这债,我只能还给你了。”
赵凤声看了眼金卡,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急促问道:“叔,您这是?”
崔立恒不敢和他视线相对,望着旁边桌子上的花团锦簇,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太好,想帮帮你。卡里有一百万,一部分当作我还你们赵家的人情,另一部分……我想谢谢你替我照顾二妮这么多年。”
赵凤声如遭雷击,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是个聪明人,听懂了崔立恒的弦外之音,还债是假,分明是他不同意这门婚事。赵凤声也想到过崔父不会对一个痞子青睐有加,可没想过如此直接,用钱把自己赶走。
赵凤声心里百转千结,愤怒、失望、不甘、留恋,各种心态,反复冲刺着他的大脑。即便赵凤声对二妮念念不忘,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收入两三千的痞子,天天惹是生非麻烦不断,今天被人砍,明天被派出所传唤,再过几天,恐怕连安身之所都得还账用,弄的连个窝都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这样的男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门不被父母同意的婚事,始终和幸福无缘。难怪这一段二妮恍恍惚惚,秋水眸子始终红彤彤的,看来这事早就盖棺定论,只是二妮不愿放弃而已。崔立恒的脾气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二妮孝顺,对自己又爱的死心塌地,夹在中间肯定痛苦万分,指不定暗地里伤心欲绝过多少次。
赵凤声举起服务员端过来的大杯柠檬水,如鲸吞牛饮般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苦笑道:“叔,我懂您的意思了,知道该怎么做。”
崔立恒点点头,道:“钱拿好,你是明白人,很高兴你能体谅做父母的苦心,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赵凤声骤然起身,笑容烂漫道:“钱就不拿了,您欠我们家的东西,不值那个价。”
崔立恒执意要给,赵凤声铁了心不拿,两人推来推去,金灿灿的银行卡,最后停留在桌子正中。
崔立恒电话响起,赵凤声点头告别。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崔立恒大吼道:“什么?!咱们砸了大价钱拿下来的项目,鬼狼爷要拿走七成?!”
赵凤声顿住身子,扭头,看到崔立恒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庞,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呆在那里,举着手机犹如泥塑。
难怪崔立恒如此失态,鬼狼爷身为武云市顶级大枭,做事风格出了名的跋扈,被他盯住的生意,没人能逃脱他的五指山。以前也有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跟风头无双的鬼狼爷叫板,可下场都一样,很惨,要么成为户籍科的失踪人口,要么断胳膊断脚灰溜溜离开武云市,没有一人能完好无损活到现在。
崔立恒只是一个生意人,被江湖大佬盯住,能不大惊失色?
赵凤声叹了口气,走到失魂落魄的崔立恒面前,情真意切道:“崔叔,这事,估计我能帮上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