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赵凤声喜欢做烂好人,好人不长命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只是看到了农舍门口悬挂的孩子衣服。
自从赵凤声有了儿子,有了女儿,坚硬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往常一言不合动刀子的事再也做不出来,更别提杀人这种恶行。
他不是忠诚的佛教信徒,却是一个相信天道有轮回事事有因果的普通父亲。
他怕,怕造孽太多,会报应到小燕雀和安安身上。
王道伟这人脾气顽固,性格孤傲,几乎没什么优点,但说话倒是靠谱,没多久,就抱着衣服和食物回来,不愧是火帅训练好的精兵强将。只不过脸色不太好,黑的像一口锅,让赵凤声不由想起了向双平。
王道伟将食物一股脑丢了过来,“给,吃吧!”
塑料袋里装的是“馍享卡”,是糯米和椰子等物合成的糕点,口感软糯,味道偏甜,赵凤声其实不太喜欢这种食物,可快要造反的胃,勒令他必须给老子喂食,赵凤声迅速塞了两个馍享卡,边吃边笑道:“不让你造孽,怎么跟要了你命一样?多积点阴德,不止对自己好,对子孙后代也是大有裨益。”
“我乃堂堂警卫团连长,竟然跟贼一样偷鸡摸狗,我警告你!这事对谁都不许说,烂在肚子里,否则跟你拼命!”王道伟换好了便装,态度依旧猖獗。
“好,我会守口如瓶。”
赵凤声笑了笑,望向突兀的制式军靴,手指勾着下巴,说道:“换衣不换鞋,相当于换汤不换药,出了山,肯定会被认出来,要不然你再辛苦一趟,找双拖鞋也行。”
“不去!”王道伟犯了拧劲,往枯木堆里一坐,“偷一次就够丢人了,打死也不去!”
“暂且不换也行,反正不知道多久能走出大山,靴子厚,能起到保护作用,等出山了再说。”赵凤声将食物扔给他,开始去寻找水源。
啊!
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没走出几步的赵凤声急忙回头,看到王道伟满脸惨白在地上打滚,一条五彩斑斓的蛇迅速钻入草丛。
“咬哪了?”
赵凤声跑过去查看伤势,挪开王道伟的双手,区分蛇有没有毒,首先要查看伤口,大部分的毒蛇有两颗长牙,而无毒的蛇则是一排牙齿。
两处细小的咬痕呈现在大腿外侧,显然是被毒蛇咬伤。
“身体有什么感觉?”
赵凤声帮他压住伤口,扯碎换下的军装,撕成布条,将大腿扎的很紧,用来暂缓血液流通。如果等毒血渗入到重要器官,神仙也无可奈何。
“有点疼,有点麻……”王道伟咬牙道。
“希望你蛇毒治好以后,我的嘴巴不会得脚气。”
赵凤声拔出他靴子里的匕首,将伤口划开,流出的血紫中带黑,还有一股腥气,赵凤声硬着头皮将嘴巴凑过去,吸了几大口,等到血液颜色变为正常,这才停住。
“我会不会死?”王道伟脸色煞白,少半是疼的,多半是吓得。
“你只能祈祷这条蛇毒性没那么大了……”赵凤声处理好伤口,左右张望,察觉到远方有水流的声音,背起王道伟,快速跑去。
来到小溪旁边,赵凤声帮他将伤口清洗干净,又反复漱了几次口,询问道:“现在什么感觉?”
“渴……晕……冷……”王道伟虚弱说道,嘴唇泛起灰色。
赵凤声皱起眉头,“看来自救是行不通了,得赶紧去城里医院。”
背上王道伟,赵凤声大步流星往前跑去。
连续两次背着大男人奔跑,弄得赵凤声哭笑不得,自己媳妇都没背过几次,光便宜外人了,再说同性相斥,皮肤接触时异常别扭,可人命关天,总不能把他丢到山里等死。
“小子,你得挺住了,要不然谁给我报答救命之恩。”赵凤声怕他昏厥,用力拍了一下屁股。
嗯……
虚弱无力的王道伟哼哼得无比暧昧。
几分钟之后,视线豁然开朗,赵凤声把显眼的军靴脱掉,露出一双堪比臭豆腐味的大脚。
豁!~
这酸爽……
赵凤声眼泪都被熏出几滴。
“折磨老子的精神不够,还要强暴老子的嗅觉,王道伟,能把我弄得死去活来的,你可是第一个。”赵凤声气不过,又朝屁股蛋子狠狠抽了一下。
受害者翘起了从袜子里偷偷溜出来的大拇指,表示回应。
来到了土路,搭乘了一辆顺风车,不久后,来到了白寡妇势力范围中的木城。
匪夷所思的是,城门处并没有政府军的士兵,行人来来往往,一副天下太平的景象。
赵凤声脑海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念头。
难道政府军大张旗鼓摆下阵势,就是为了消灭火帅的人马?把王道伟这股残余部队收拾掉,立刻偃旗息鼓。
先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赵凤声经过打听,来到了一家大型医院,把王道伟送到医生手里,等要交治疗费的时候,赵凤声这才发现兜里一个大子都没有。
想要付款,只能现金交易,金三角极其落后,又经常打仗,根本没有跟国内银联对接,刷卡也行不通,赵凤声解释半天,说你先治病,一会就把钱送到,医生摇摇头,说这是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除非交了钱,才会给病人治病。
妈蛋!这里一点人味都没有。
赵凤声狠狠骂道。
见到医生拒绝的干脆,赵凤声没有硬来,去厕所简单洗漱一番,走出医院。
这座城里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芒哥了。
只能去那里先借钱应急了。
来到熟悉的五层楼,一楼依旧是热闹喧嚣,赵凤声迈步走向楼梯,却被一位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找谁?”
“我找芒哥,有急事。”赵凤声堆笑道。
“芒哥不在!赶紧走!”男人身材只有可怜的一米六,态度却相当蛮横。
“这位兄弟,我是芒哥的朋友,之前来过几次,你不认得我了吗?”赵凤声呵呵笑道。
“不认识,从没见过!让你滚你就滚,别废话!”男人伸着脖子叫嚣道。
“那你给芒哥打手机,说有人找他。”赵凤声本地俚语掌握的不够纯熟,只好边解释边做出打电话的动作。
“你算老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伴随着恶语相向,一只手推在胸口。
赵凤声踉跄几步。
想要试图说服难缠的小鬼,看来是行不通了,难道去偷钱给王道伟治病吗?
禁止偷盗,是赵立军留给赵凤声唯一的家训。
听到背后传来的喧哗声,赵凤声走到赌桌旁,方式很简单,押大小,成堆的钞票躺在台面,赤裸裸勾引着人们的欲望。
这里毒都不禁,怎么会禁赌呢?
“我想下注。”赵凤声说道。
无论是庄家还是赌客,都在埋头干自己的事,根本没人理他。
“老子要下注!”伴随着如同春雷般的怒吼,一把m1911拍到了赌桌上。
众人视线共同向赵凤声望去。
庄家是位五大三粗的女人,胳膊有纹身,有刀疤,粗度能媲美普通男人的大腿,不怀好意打量着赵凤声,庄家撸起半截袖,“你是想找事?”
开局坐庄,什么样的赌客都见过,输到眼红来抢钱的人也不是没有,像赵凤声这种拿物抵钱的,更是多如牛毛,只是白寡妇的场子没那么好砸,反倒把自己脑袋砸的头破血流。
“不好意思,我是芒哥的朋友,现在需要钱救命,这把枪,能换多少钱?”赵凤声态度恭顺说道,先亮明芒哥朋友身份,免得动手,而自己身上仅有的家当,就是两把破枪了。
“押枪赔枪,押人赔人,押命赔命,这是赌桌规矩,你想要换钱,去别的地方。”壮硕女人冷声说道。
“这把枪是芒哥送给我的,江湖救急,能不能先押在这里,回头我用双倍的赎金来取。”赵凤声诚恳说道。
“不行。”
壮硕女人摇了摇头,“规矩就是规矩,今天就算是芒哥亲自来了,他也用枪换不走一分钱。”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赵凤声悻悻然收回手枪,打算去典当行碰碰运气。
“坏了我们的规矩,就这么走了?”壮硕女人冷笑道。
“什么规矩?”赵凤声纳闷道。
“白娘娘立下的规矩,赌桌骚扰客人者,轻者断手,重者丧命。”壮硕女人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轻描淡写说道:“来人!把他的右手剁下来。”
白娘娘是白寡妇的雅称,哪个女人愿意听到寡妇这样的字眼?
几人气势汹汹冲赵凤声走来。
卧槽!
赵凤声吓得一激灵。
拿枪换钱而已,不换就不换,至于砍掉手臂这么严重吗?!
几只大手刚触摸到肩头,赵凤声立刻采取措施,矮身,爆退,准备溜之大吉。
由于跑的太快,跟刚刚进门的人撞个正着。
“想死呢?!”
捱撞的人捂住鼻子,看清赵凤声的相貌之后,咦了一声,“这不是赵小贵吗?”
正是芒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