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程大人说话,还是说清楚些的好。在下是粗人,可猜不出程大人究竟想说什么?”皇甫极斜了程大人一眼,冷言讥讽。
“就是,他们这些读书的,说话一点都不爽利,总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难怪一个个和我们年纪相仿,却已显老态。如此心思沉重,怎么能活得久,哼,都是一群短命鬼。”
刚刚那位和程大人放对的武将这一番话,显然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将左班列的文臣们统统得罪了个遍,一个个都怒目而视,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叫骂。
“匹夫,安敢辱我?”
“既然觉得自己修为高强,怎么不去莱、靖两国,闯闯他们的圣地山门,为我大周壮威,只知在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就是,前些时日,那路反贼都占了一州之地了,也没见你们军方派遣的军将剿贼立功,反是被一伙子流寇、匪贼压着打,大周军方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
这些话越说越离谱,打嘴仗,文官就没输过,就像武将们耍光棍一样。
右班列的武将们被说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急喘粗气,直至最初挑起双方争斗的那名武将扯着嗓子大吼:“呸!要不是大柱国不在了,岂会让那些宵小在大周境内作威作福,还不是都是你们这群人害的?”
一瞬间,朝堂上鸦雀无声。
那名武将似是也反映过来自己言语的不妥,紧接着便满脸冷汗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再看场上,众臣无论文武,都垂首直立,没一个敢说话。
左相依然闭目养神,皇甫极依然翻着眼皮看屋顶,只有端坐上首的周皇,此事面如冰霜,眼里泛着寒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武将。
场上安静的可怕,显然,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触周皇的眉头。
吕溯游也觉得自己此时有些显眼,在那名武将跪下时,位置就恰恰在吕溯游的旁边,而且离得很近,以至于吕溯游总觉得周皇的眼神此时就落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面色不善的周皇,愈发觉得有些难受,战立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能更舒服一些,以至于在旁人看来,他有些扭扭捏捏,不尊礼法。
周皇这时终于开口说话:“来呀,将镇边将军柳狮虎拖下去,退去甲胄,八十鞭,以儆效尤。”
吕溯游看到这位跪在自己旁边的镇边将军长松了口气,脸上似乎也出现了些许笑意。直至他被殿前将军拖下去时,也没有一丝辩驳。
其他那些刚刚和他一起声讨文臣的武将们,此时个个都偃旗息鼓装鹌鹑,没有一个出面向周皇求情。
“今日朝堂议事,议的是镇妖司下属统领吕溯游擅闯镇抚司,且将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张执打成痴傻之人这件事。若在有人说一些和此案无关之事,统统去和柳狮虎一起领鞭罚。”
说完这话之后,周皇一扫殿下群臣。
而殿中气氛也在这一刻起好了许多,文武大臣,齐声应诺。一副君臣同心的和气景象。
周皇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继续说道:“说说吧,因何做这以下犯上之事?堂堂三品大员,被你说废就废,看来你们镇妖司在这种事情上,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吕溯游急忙道:“陛下谬赞,微臣怎么敢和皇甫大人相提并论。”
这番话果然将周皇的火气又一次点燃,语气中有些不善:“哦?你倒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喽?”
“噗嗤……”一道显然没憋住的笑声响彻大殿。
众臣寻着声音,望了过去,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位身着六品绿袍的官员身上。
周皇的目光在确认了发出声音的人后,眼睛一眯,接着便是大吼一声道:“给我滚出来!”
六皇子李环缩着脖子,一脸晦气的从班列中走了出来。那周身的混不吝气质,让周皇更加恼怒:“身为纠察御史,掌管朝议官员仪表风纪,你如今的作为,可做到自己的本分了?”
“父皇,儿臣这些时日勤勤恳恳,您没看到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们现在连朝服都是板板正正的么?其中一些大人多日不曾沐浴净身,您再让人检查检查,他们现在连味道都没有了。这可是儿臣废了好大功夫才做到的。您不信问问那几位大人,儿臣为了说服他们,嘴巴都快熬干了。”李环说着,目光在几位大臣的身上稍作停留,似乎在给那几位大臣递眼色,让他们帮自己说话。
不过,那几位大人似乎根本没看到一样,都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周皇气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恶狠狠看着堂下满脸无辜又似在表功的李环。
“哦!那你刚刚在笑什么?让朕也听听。陪你一起高兴。”
李环此时倒略显扭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有说话。
“说,否则,你就一块儿陪着领鞭子吧。”
李环听到此言,浑身一颤,眼神略显恐惧,讨好的看向上首的周皇:“父皇,儿臣是笑溯游傻,父皇明显就是问责与他,他却以为父皇是在夸赞他修为高,太好笑了,没想到破案如神白首神探竟也如此痴傻。”
“哦?连你都听出来了?难道他还不如你?”周皇面带讥讽。
李环的笑脸顿时一滞,“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傻么?”
“你觉得呢?”
李环立时大怒,眼中含着怒火,看向身边的吕溯游:“姓吕的,你敢羞辱我,今日,小爷和你绝不善罢甘休。”
周皇一扶额,有些无语的看着在堂下耍宝的儿子,喝骂道:“滚下去站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六皇子立即起身,又行了一礼:“父皇果然明察秋毫,等今日之事过后,儿臣再和他算账。”说完就要返身归列,却在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瞪了眼看吕溯游,小声说道:“姓吕的,比给我等着,之后再和你算账。”
“滚!”周皇大怒。
六皇子不敢再停留,缩着肩,急忙跑回了列班。
而六皇子的这一闹,朝堂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朝上的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六皇子插科打诨,究竟是为了什么?
“吕大人的人缘就是好啊!就连朕那最是顽劣的皇儿都想方设法的给你撑场面。”周皇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六皇子大义,微臣感激不尽。”吕溯游先是向周皇一礼,又转身朝着李环所站之处又行了一礼。
接着,便转身说道:“陛下,微臣虽然领六皇子的这份情,但是微臣在对付张执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做错。”
话音刚落,周皇还没说话,列班中站出一人,身着红袍,正是之前一次在朝堂上丢进颜面,被六皇子指着鼻子羞辱的吏部右侍郎闻引。
“陛下,此人仅仅一个七品镇妖司统领,没有任何旨意和谕令,就敢带人强闯镇抚司,就算是那指挥使张执有罪。那也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甚至还有中书省和陛下,哪里轮得到他来做此事,若人人都如他一般,那我大周律法何在,是不是以后无论是哪个衙门的人犯了案子,他都可以带人打上门去?陛下,此行实属荒唐。还请陛下重罚。以免以后有同类事情发生。”
闻引这次果然做了些准备,这次,那没有说张执无罪。而是言明,即便是张执有罪,也不是镇妖司能管的,更不会是他一个小小的镇妖司七品统领便可以随意带人闯衙的。
“陛下,臣有话要说,所有一切行事,请陛下听完臣的陈情,在做决断也不迟。”吕溯游并未和闻引立即起争执,而是向周皇行礼,再一次表明此事内中另有玄机。
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这次的这位吕溯游不认识,这位官员身着绿袍,看他所站位置,如果所料不差,该是一位监察御史,此人年纪倒是不大,而立刚过的样子,倒也长得极是周正,只是那嘴唇太薄,显得有些刻薄。
这位面像刻薄的御史一出列,便对准了刚刚说话的吕溯游:“吕统领,事情一码归一码,还是请吕统领先说明为何不遵守律法,在无谕令的情况下,何以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带人强闯镇抚司,吕统领眼中可有大周律法,可有陛下。”
吕溯游眼睛一眯,说道:“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姓名?”
“监察御史张简。”张御史一甩衣袖,搭着眼皮,不屑的看了眼吕溯游。
吕溯游隐匿的勾了勾嘴角,说道:“原来是张指挥使的亲戚,难怪会如此生气,将大人的兄长打成重伤,大人对我如此态度,情有可原,在下能体谅大人的心情。”
“混账,谁和他是亲戚,你在乱说,在下定不与你干休。”张简勃然大怒。指着吕溯游鼻尖,身体都气的开始哆嗦。
“哦!怎么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难道不是么?”吕溯游奇怪道。
“胡说,怎可乱听谣言,吕统领就是如此破案的么?”
“原来不是啊?我也是学张御史,风闻奏事而已,你看看,这不是搞错了么?张御史也该听听别人的话,一切事情总该是有原因的不是么?万一真到了不得不硬闯镇抚司的地步,在下又责无旁贷,那张御史到时岂不是丢了好大的面子?该让人把话说完在发言,否则容易上了贼船,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张御史还请慎重啊!”
“你……你……!混账,竟如此巧言令色,身为监察御史,风闻奏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你敢质疑监察司?”张简气的嘴唇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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