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还不滚下去。”周皇一声怒吼,弾身而起,抬手直指六皇子。
吕溯游表情呆滞,就连他自己,此时也都有些怀疑:别人眼中,他要帮六皇子上位这件事,此时看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以前从没有往这些地方想过,如今一瞧,难怪别人会怀疑自己针对四皇子,是另有目的。也难怪四皇子一系的官员,每每看他,都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的六皇子却一撇嘴,看着摇摇晃晃,站不住身形的吴林,轻蔑的一笑。
接着又朝着吕溯游报之以心领神会的微笑,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回了班列。
吕溯游探首四顾,不少的官员此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有的甚至反复在他与六皇子身上,来回逡巡。似是想看出什么实质的东西。
吕溯游心中愈发坚信,之前皇甫大人的质问,绝不是空穴来风。
而六皇子刚刚出列针对吴林的这一段小插曲,直接也让本来还打算出列陈辞,针对吕溯游的四皇子一系的官员,偃旗息鼓,不敢上前一步。
六皇子虽入朝为官不久,但其淫|威显然已经让不少官员心有顾忌。
这位可是个混不吝、睚眦必报的主儿。估计朝堂之上,恐怕也只有陛下和有限的几位大人能镇得住他。
正当朝堂上又一次陷入尴尬,吴林进退维谷之时。
周皇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吴爱卿也先退下,且等吕溯游陈词完毕之后再说。”
周皇的话,仿佛盖棺定论,直接将吴林刚刚所为,打成了如六皇子所说那般。
吴林又一次受到暴击,差点站立不稳,一旁的一位官员,急忙伸出手,将早已魂不守舍的吴林,半搀半拖了下去。
一次插曲过后,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投到吕溯游身上。
吕溯游当仁不让,将事情娓娓道来。
“陛下,成王殿下和滕大人领着我检查了四皇子遇刺时的现场,只可惜,我们去时,府宅中已经被宫内派来的供奉们清扫一空,彻底瞧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
不得已,我们又准备去探查事发时嫌疑之人张氏,与舍身护主的小太监的尸首,奈何张氏的尸首不知为何,竟被人偷了去,与张氏尸首一起消失的,还有张氏身边的那名贴身侍女小桃。
诚王殿下当时便勃然大怒,将府宅中一名侍卫打得半死,那名侍卫昏迷之际,说出了事情原委,直言宫中供奉来后,之前的侍卫已经全部被聚集在一起,接受盘查。
而当时,张氏与侍女小桃还是在的,等到四皇子被接近宫,供奉们撤离,他们重新接手宅院时,却发现一人一尸,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事发现场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陛下,臣不知宫里的供奉,是否懂得刑狱之事,但就以此种不负责任的做法,该当受到严惩才是。”
吕溯游俯身拜下,告了供奉一状。
周皇闻言,脸色亦有些难看,大声道:“殿前将军,派人将昨日去的供奉,领队之人唤来。”
周皇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下达了命令,似乎要供奉与吕溯游当堂对峙。
殿前将军不敢耽搁,急忙派侍卫去了供奉司。
朝中大臣一副见到鬼一样的看着吕溯游,这件事哪里还不清楚,肯定就是姚妃下的命令,只是奇怪的是,姚妃何必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举动,这岂不是让人更加怀疑。
“陛下,当时被诚王狠揍一顿的侍卫也在殿外,是否也唤他进殿?”吕溯游问道。
周皇摆了摆手,自有殿前将军领命而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个满脸淤青,甚至用药纱架着右臂,一瘸一拐的侍卫慢悠悠随着殿前将军进了殿。
这凄凄惨惨的模样,让人不免心生同情,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诚王殿下。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心想:真狠呐!
想起刚刚诚王差点请出先皇所赐乌骨鞭,要在这崇德殿,当堂行凶的情形,心中升起一丝庆幸,幸亏周皇及时制止,否则一顿鞭子下来,肯定不比眼前的这名侍卫轻松。
诚王此时也有些傻眼,他是知道吕溯游吩咐侍卫给自己弄点伤这件事的。可搞成这样。他却是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在侍卫老远看见诚王正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时,那躲闪和畏惧的小眼神,简直将心有余悸四个大字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吕溯游也满脸惊疑,他也实在没想到,这侍卫竟对自己如此狠,如此模样,想想都疼。
侍卫一瘸一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颤巍巍的跪了下去,高呼:“宗正院所属,五品侍卫赵小良拜见陛下。”
吕溯游嘴角一抽:比我官都大,怎么所有人都比我官大?
周皇见赵小良这幅模样,急忙说道:“起来回话。”
赵小良又一次颤巍巍,艰难的站起,接着,便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周皇继续问道:“张氏尸首和那名小侍女丢失,还有事发现场的清理,究竟是谁做的?”
赵小良抬头看了眼周皇,又转头看向独自生气的诚王。
诚王见他看过来,瞬间火起,大喝:“看我作甚?陛下当面,照实说。”
赵小良便将事情始末从始至终,又说了一遍,和吕溯游之前所说,别无二致。
周皇略沉吟,言道:“你先一边站着,等其他人到了再说。”
话音刚落,殿前来报,供奉到了。周皇自允了进殿。
只是来人却让所有人惊疑出声,供奉是来了,只不过,他却随在一人身后。
这人不是别人,正式如今的姚妃娘娘,四皇子的生母。
“你怎么来了?”周皇也甚是诧异。
姚妃娘娘打扮,如之前力挽狂澜,将四皇子送去禁足那次如出一辙,不施粉黛,素衣素裙,惹人怜惜。
吕溯游一撇嘴,心里不由得开始吐槽:又是如此,看来每逢大事,这位姚妃娘娘都会以这种装扮博取同情,难道陛下就吃这套?
“臣妾听闻,今日殿审凌儿被刺一案,臣妾实在受不住心中折磨,想亲眼看见行刺凌儿的凶手,授首殿中。”姚妃盈盈拜倒,满目悲戚。
姚妃意之所指,所有人心照不宣。
“你本不该朝会议事之时来此,不过也好,此事与你也略有牵连,既然来了,就在一旁一起听听吧。”周皇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威严,此时温柔了许多。
周皇的这番话,让本想上前指责的官员,不得不偃旗息鼓,止住了脚步。
“张氏尸首和那名小侍女丢失,还有事发现场的清理,究竟是谁做的?”周皇目光如炬,盯着进殿的供奉问道。
那供奉便立即俯首一礼,说道:“事发现场清理,是卑职奉姚妃娘娘之命所做。至于尸首及侍女的失踪,属下看管不力,愿受责罚。”这次,供奉直接跪倒在地。
周皇没有管他,反而问姚妃:“为何要将事发现场做清理,你可知,事发现场,会是有可能查清案情的最重要的线索之地。”
姚妃低声呜咽,说道:“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现场有凌儿的鲜血,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况且,主使张氏行刺凌儿之人,昭然若揭。又有书信凭据在手,那姓常的自镇妖司闯衙镇抚司时起,便一直在镇妖司的牢房之中,姓常的便是有天大的能耐,料想也不能未卜先知,提前便备下了书信。臣妾怀疑,就是镇妖司的人,将书信送到了张氏的手中,有意误导张氏为兄长报仇。此事和镇妖司绝脱不了关系。”
吕溯游一听,如今矛头直指自己,便立即大声反驳:“陛下,送书信一事,的确是微臣所为,但和姚妃娘娘所说,绝无半点关系。
微臣当时审问常先生,他咬死不说,直至我们提到张氏时,常先生这才放下心理防线,提出要求,要保证张氏性名,让其能下半生无恙,微臣请示皇甫大人后,这才应下了此事,并以大道誓言令他放心。
这才有了送去书信之事,书信内容也极其简单,让张氏自见到书信之时起,谁的话也不能信,任何听到传言后,过激的行动都不能有。除非常先生和镇妖司之人共同在场,或者上了崇德殿,陛下当面。
信中内容,左相大人既然已经搜了常先生魂魄,他应是知道的。”
“吕溯游所言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左相及时出列,证明了吕溯游刚刚所说。
荆舒的证言,无人相信会是假。
“陛下,就算是书信为真,那谁又能知,送书信的人会不会掉包书信,又会不会将书信送到张氏手中后,说些其他的话,刺激张氏行刺四皇子,这些,都需要证据。”缓过神的刑部左侍郎吴林不愧是老邢名,一言便点出其中疑点。
姚妃也跟着附和道:“我们搜出的书信,和你所说的书信内容,虽有一致的地方,但也有很大的地方,完全不同。”
吕溯游言道:“这次送去书信,是微臣请求皇甫大人亲自登门,若说换了书信,或者另行对张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皇甫大人的为人,陛下和诸位大人难道不信?
还有,现在暂且将书信抛下,我们只管就四皇子遇刺一案单独拎出来讲,我们有证据证明,四皇子遇刺,绝非张氏所为,甚至和她无半点关系。”
吕溯游知道,现在根本无法追究姚妃破坏现场和尸首丢失一事。在姚妃安排做这些之时,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在这些事上,吕溯游自知无法能有什么成效,于是只能壮士断腕,抛开不谈。
陛下,微臣还要请一位证人到场,以他的证言,微臣便可以有证据证明,四皇子遭遇刺杀,绝非张氏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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