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便知谢氏这是中意了。
孙希对秦姑娘没有偏见,只是觉得那个名字,在她心里有点疙瘩。
几个贵妇人又寒暄说笑了几句,有个老妈子过来大声禀告:“夫人,有客人到了。”
周夫人便笑着跟她们说:“我们一道先去正堂吧。”
因她们来得早,客人到的不多。
孙希缓步走进正厅,只觉得脚下一软,
原来屋里铺着厚厚的“吉祥福寿”纹样大红毡绒毯。
正厅很大,中间竖了几面多宝阁隔开,格子里放置着许多精美华贵的古董瓷器做摆设。
来的客人,是靖海侯府的太夫人和她的儿孙媳妇们,与孙希和谢氏,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相识了。
孙希赶紧迎上去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和蔼:“生了孩子,当了母亲,笑笑愈发稳重了。”
崔夫人也上前扶住太夫人,态度亲热:“太夫人红光满面,儿孙满堂,是最有福气的。”
老人家喜欢听好话,闻言不禁乐得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笑纹抖了起来。
众人一番寒暄后,就跟着太夫人一起落了座。
周夫人怕她们闷着,就先叫了戏班子的人开戏。
戏折子首先奉给最年长的靖海侯太夫人,老人家点了一出《岳郎孝母》,说的是一代名将孝顺母亲的故事。
崔夫人点了《五子拜寿》。
秦夫人点了《雅秋》,说的是一对夫妻琴瑟和谐。
孙希点了出《两世姻缘》。
余下的太太小姐们,也跟着自己的喜好点了戏。
待唱到雅秋的中段,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
大厅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珠翠环绕,锦衣辉煌的贵妇小姐们言笑晏晏,衣魅飘香。
但人声笑声虽沸沸扬扬,却井然有序。
喜桌之间穿着大红褙子的丫鬟或蓄茶或上瓜子点心或换碟地忙个不停,大堂里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气氛。
孙希想起崔然交代的关于甄绣清的事,便悄声对旁边的崔夫人耳语:“官人让我打听一个人,闺名叫甄绣清,母亲可听过?”
崔夫人瞬了瞬目,低头想了会儿,才道:“可是金陵的甄家?据我所知,宁新伯有个族亲倒是嫁入那家。”
“那母亲可否让周夫人帮着引荐一下?”孙希道。
“小事一桩,我马山去问。只不知道那户人家来了没有。”崔夫人爽快的应了,站起身便往周夫人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她们便携着几个年轻姑娘回来了。
周夫人指着孙希对那几人道:“这位是定阳县主,也是定国公的世子夫人。”
姑娘们对她行了福礼,俱是姿态娴雅,礼数周全。
周夫人指着其中一个穿嫩黄色衣服的小女孩道:“这位是金陵甄大人家的千金,闺名绣清。”
孙希眼前一亮,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中等,曲线玲珑,肤如初雪,眉如远黛,乌黑的青丝绾了弯月髻,斜插了两队赤金镶青石翡翠珠花。
她站在人群中,背脊挺得笔直,气质清淑淡雅,顾盼间透着丝清高孤傲。这使她在一众低眉顺眼的女眷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明媚动人。
端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又气质独特的小美人。
只不知谈吐如何,过会儿可要试探着旁敲侧击下。
正思忖着,周夫人又指着旁边的小姑娘引荐道:“这位是淮山侯家的三小姐周宁楠。”
“这位是武宁伯家的大小姐吴优雨。”
“这位是庞国公家的大小姐庞年云。”
孙希每人都送了一个绣荷包。
周夫人招呼着她们和孙希坐在一桌,便又转身去迎接贵宾去了。
几位小姑娘落座后,有的饶有兴致地继续听着台上的戏,有的拿起茶碗浅啜一口清茶。
甄绣清与众不同,只见她拿着盖碗,也不喝,眼睛有意无意的看着台上戏子们的唱念做打,但她似乎又心不在焉,眉睫一闪一闪,似乎若有所思。
孙希轻咳了一声,她似乎听到了,朝这边望了望,正好对上孙希的眼。
她微微一怔,好个清澈天真的眸,看着是个心里纯净的姑娘。
她笑了笑道:“绣清姑娘,台上的戏,可合你的眼缘?”
旁边几个姑娘听到声音,也全朝着甄绣清看去。
她微微有些羞赧,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声道:“这是讲夫妻琴瑟和鸣的,我也看不懂。”
“绣清姑娘及笄了吧?”孙希又问。
“嗯,虚岁十七了。”甄绣清停了停,才答道。
孙希心想,这在古代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自己虚岁十八就已经生了崔谦承这小胖子了。
“可是喜欢青竹?”孙希扫了眼她衣服的袖口,上面绣着几棵文竹。
绣清点点头道:“竹有气节。”
旁边的庞年云闻言扑哧一笑:“甄小姐可是要学大丈夫?”
孙希想起竹林七贤,放浪形骸。
甄绣清也不气恼,只轻描淡写道:“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小人无耻,重利轻死。不畏人诛,岂顾物议。”
庞年云似乎书读的不多,被绕晕了,又见她说得笃定从容,遂不敢再随意出口,恐被人笑了去,只好道:“甄姑娘好文采!”
这是邵雍的《小人吟》,孙希心想这姑娘连这都知道,应该是个爱读书的,可性子似乎有些过于清高,只不知田将军的嫡次子性格如何?
不过既然是武将,应该是喜欢有些个性的姑娘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坐在她对面的周宁楠说话了:“甄姑娘这是以诗自喻吗?”
甄绣清微微一怔,才道:“不敢,我只是个小女子。”
周宁楠今天穿了件月白色衣裙,姿容秀丽,嗓音悦耳,和秦可卿的灵秀、甄绣清的孤傲,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孙希心道今天真是大饱眼福。
她想了想,又问:“甄姑娘祖籍金陵?”
“是的。”
“现住在京中?”
“嗯,我们家在天水巷有处宅子。”
孙希心想这离定国公府倒有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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