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你疯了吗?你为了一个妖女伤你的亲族,你是疯了吗?!”
“子兮不是妖女!”,未等敖摩昂话音落下,敖玉朗声开口,随后他眼中的紫纹似消退了一些,他看着地面的荆棘玉冠,玉冠中心的珠子,有些失神的自言自语道:“顾子兮不是妖女!”
飒飒飒~
哗啦啦~
“......”,因为避水珠的碎裂,海水不断从无形屏障中涌入西海水晶宫,敖摩昂环顾了一圈四周,白玉地面分崩离析,雕梁画栋的石柱断裂,雕栏玉砌倒塌,还有不少龙众的庞大尸体瘫倒在支离破碎的虾兵蟹将身上,鲜血充斥了整个西海龙宫,那高高挂起的西海龙王大旗是那么的可笑。
“呵,呵,呵呵~”,敖摩昂环视了四周一圈,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随后看向敖玉道:“敖玉,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为了一条修炼化形的鱼精对抗西海龙族,整个龙族,甚至.....”
敖摩昂看着那将装有顾子兮真灵珠子送来,今天就要在此给自己进行加冕仪式,但被狂暴的敖玉所撕扯成碎片的天官,睫毛颤抖道:“甚至是天庭。”
“啊,你真是了不起的,西海三太子!你真是伟大啊!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无论你成功与否,你都将流芳百世,而我们西海,整个龙族都将背负万世骂名!你真是了不起啊!敖玉!哈哈哈哈!”,敖摩昂一改往日宽行天下,守意四方,失事不悔、天塌不惊的雍容不迫,将身上的盔甲扯下,露出身上那看似牢附皮肤但实则深入骨髓的澈边墨纹,冷声道。
“你可以书写你的悲壮传奇!但代价是什么?你觉得代价是什么?你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你就该知道你那天犯下的罪是谁为你顶的!你以为只有你不好受吗?”,敖摩昂指着身上的澈边墨纹,冲冠眦裂道:“你以为这是什么?你以为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是为了功勋,为了赏赐吗?”
“不!”,未等敖玉回答,敖摩昂振臂一挥道:“我是为了摆脱这些鬼东西!我是为了洗脱你留下的罪孽!”
敖摩昂指着身上的澈边墨纹冲冠眦裂,敖玉看着那澈边墨纹,眼中紫光缓缓消散,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天条罪纹,他在那些妖物和谪仙身上看到过,每犯一条天条就会被降下罪纹,每一条罪纹都将给肉体,给真灵带来无法遏制的痛苦,但更重要的说,罪纹也遏制了修为法力的提升。
驱逐罪纹的方式唯有天庭掌握,这就是敖摩昂这些年更加频繁的征战,讨伐其他洲部的海妖,水妖的原因,他需要军功来洗脱身上的罪纹。
“这,着是,这.....!”,敖玉颤抖着嘴唇开口,当他回忆起顾子兮的瞬间,那天在锁妖塔的事情他也全部想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擅闯锁妖塔,并且破坏锁妖塔放出妖物的罪孽绝不轻,更别说在锁妖塔器灵要对他出手时,敖摩昂还与器灵展开激战。
那么,当擅闯锁妖塔的罪,破坏锁妖塔的罪,放出妖物的罪,还有与锁妖塔器灵,金阙化身动手的罪,这些重罪全部都由敖摩昂承受的话.....
“这些,全都是那天,我的......我的........罪?”,敖玉看着敖摩昂身上的数十道天庭罪条,还有他身上那些严重到无法愈合的伤疤,那碎裂的龙鳞,甚至有好几片逼近了他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之必死,这不但是对触碰逆鳞的存在,对龙本身也是如此,龙的逆鳞和蛇的七寸一样,都是他们身上最薄弱的地方,而敖摩昂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逼近了他的逆鳞,也就是说他有好几处都濒临了死亡,但饶是如此,饶是他征战多年,他身上仍然有着数十道天庭罪条在游动,那么他本来该承受的痛苦,该是那多的巨大啊。
并且,那是痛苦,还本应该由自己承受......
敖玉一想到这些,羞愧,悔恨,愤怒等各种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觉得呼吸困难,浑身颤抖。
“三儿,你可以率性妄行,笃志轻佻,但不能匡正纲纪,你可以玩世不恭,独立天地,凌莅万灵,无怨苍生,但不能藐视天条,因为,我们都是存活天之下的生灵.....”,敖摩昂看着痛苦流露懊悔神色的敖玉,语气恢复柔和道:“三儿,我知道我们的包容有时候只会让你更痛苦,但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作为龙族的未来,在诞生的那一刻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没得选,但我们,我和父皇,我们已经尽力让你的路好走一些了,我们已经尽力在为你铺路了!”
“顾子兮的事情我们谁也不想的,我们也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我们也想保下她的,但你自己也知道的胜神洲发生的事情,那是设计到圣境,设计到妖圣的事情。天庭下达了重令,除了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外,四御大帝以及四御大帝麾下的仙神也在注视着。别说我们区区西海了,就算是整个龙族也没本事在五大圣境之下保住她,哪怕她只是一只初入仙境的小妖,我们也没本事.....”,敖摩昂说着,却见敖玉走到了荆棘玉冠旁边,将荆棘玉冠缓缓捡起,睁大了双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三儿!你要干什么!冷静啊!你不要冲动啊!”,敖摩昂看着缓缓将手伸向玉冠中心的敖玉冷汗直流,但他却是面色平静道。
“大哥,这次不同以前,这次我闯得祸太大了,你保不了我了,让我自己承担吧。”
“不!”,敖摩昂以为敖玉是看如今的局面已经没办法收场了,要破罐破摔了,急忙摆手道:“三儿!没事的,没事的!你大哥我征战多年,我的军功足够抵消一个天官死亡的,而且这里死的大都是西海龙众,只要他们的亲属不告,没有谁会惩罚你的!三儿,没事的!我们是亲族,我们会保护你的,我们不会告你的!实在不行,我上天庭削去我的龙王之位,我为你........”
“你还要为我顶罪是吗?”,不等敖摩昂说完,敖玉面露凄惨笑容,“不用了大哥,不用了,这次的罪太大了,你顶不了的,至于你的龙王之位....”
敖玉看着一片狼藉的西海龙宫,心知在加冕仪式上被打断,而且连天官都无法保护,被杀的敖摩昂在天庭眼里已经失去了成为龙王的资格,那有被打到自己宫殿,被打断了加冕仪式,颜面尽失的龙,还能成为王的道理?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破坏了你的加冕仪式,害你失去了王座。”,敖玉很是懊悔的摇头,敖摩昂却急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三儿,没事的,一个王座而已,没了就没了,不碍事的。以前你哥我不也是没有王座,但一样代替父王行事吗?”
“如今只是少了个名号而已,这不碍事的......”,敖摩昂急忙摆手劝说,好似失去王座的敖玉,是他害敖玉失去王座一样,“天庭要的始终都是一个态度,他们并不在意我们西海龙族的死伤,天庭只要保持他们的威压,他们的脸面就行了!只要我表现出足够的态度,天庭绝对会既往不咎的!可那珠子你是万万不能动啊!那是玄穹高上玉皇大帝赐予的!你一旦动了,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不,大哥,不用了。我长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来扛吧.....”,敖玉说着,手触摸向荆棘玉冠中的宝珠,“我不想再后悔了,所以,即使我知道那是错的,我也要去做。我的错就让我自己扛吧......”
“不!敖玉!你要想明白了!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现在这么做不单单是对不起你自己!更对不起我们!你这是要把我们西海这八百年的努力都烟消云散了!你让我们这一千年的努力都显得可笑!敖玉你要变回以前那个,只会躲在那个她身后舔舐伤口,不敢直面搓着,被他们笑话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西海三太子吗!敖玉!你......”,敖摩昂一边高声叫喊,一边要挥手阻止敖玉将荆棘玉冠中的宝珠挖出,这时,另一只布满鲜血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敖荣抓住了敖摩昂的手,眼里流露出坚定,他语气平和,气质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看着眼中倒映光芒,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敖玉,嘴角微翘,轻笑道:“敖玉!相信自己!年轻就该无所畏惧,哪怕那苦果需要一辈子去咽,但也不要后悔!那妖艳的花盛开之后要等多久才能熬到你来了啊?她要等得多辛苦啊!”
“敖荣!你!唉......”,敖摩昂目露惊怒,但随后看着已经无法阻止的敖玉,眼里露出了艳羡和一丝欣慰,也许在曾经,尽忠职守,严己律己的西海大太子心中也有过那么一段故事,一个让他离经叛道的人吧,只是身为西海的大太子,他出生时所要担待的责任和义务实在比敖玉多太多了,因此,纵使他再怎么想离经叛道,但也只能将那份心情压制在心底了......
“所以,你最后的选择还是.....”,记忆缓缓消散,一片镶嵌满宝石的珊瑚识海浮现眼前,辰江柳看着识海中心,一棵仿佛大树一样的巨大珊瑚,珊瑚之顶,像小孩子一样,双手抱膝坐在中心遥望远方的敖玉问道。
“恩,我还是收手了。”,敖玉平静开口,有些自嘲的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一条龙,看起来无所畏惧,但实际上懦弱又虚伪,我不想大哥难做,但又不想辜负子兮,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上哪有两全法,不负家族,不负卿啊。”
“所以,是他帮了你,因此你才会看到我如此吸引......?”,金蝉子也从一旁虚空走出,插话对敖玉问道。
“恩。”,敖玉知道自己的龙珠在辰江柳手上,那么他们能知晓自己的记忆,敖玉也不多稀奇了,只是平静的说道:“真实的事实和你们所看到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确实把荆棘玉冠上的明珠扣了下来,但我的力量却无法打破明珠。而在那不久后,恩公找到了我,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但我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一定代价?呵,就是西海大部分生灵的性命,还有你要被判莫须有的罪名,参加西行大劫?”,辰江柳眉头微皱,看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敖玉冷声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如此....如此....苛刻的要求?”
敖玉不答反问道:“如果我说,这一切其实是早就安排好的,命运早就将我们的灵魂玩弄于股掌中,我们无法反抗,你们信吗?”
“.....”,金蝉子和辰江柳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他们比敖玉更明白西游大劫的背后是什么,那是圣境的博弈,是十数位半圣,圣人,乃至更多圣境的博弈。
“所以啊~”,敖玉苦笑,摇了摇头道:“反正,我最后无论如何都是要加入西行大劫的,为什么不多得一些好处,让顾子兮可以真灵转世呢?”
“......”,金蝉子和辰江柳沉寂无语之中,敖玉缓缓起身,对他们说道:“时间不早了,师傅,我们走吧。”
“恩?”,辰江柳对此很是惊奇,敖玉情绪如此低落,看起来应该是对西游很抵触的才对,可现在如此顺摊,连自己组织好准备劝说的长篇大论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居然就自己主动提出要走了,这不禁让他瞪大了双眼,很是惊讶。
“恩.....”,但金蝉子却不如辰江柳如此想,敖玉作为龙族的天才,从懒散到勤奋,从目中无人到开始敬畏天地,他曾踏足山巅,也曾跌落低谷,他经历得很多,这些经历让他受益良多,当尘埃趋于静息,混沌化为晴明,那些冰冷的事实如长剑般刺入他的心脏,他也开始认命了。
敖玉不同于孙悟空,孙悟空他是有能力去改变的,但因为那个过程很艰难并且希望很渺茫,所以他放弃了,五百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在他孤独的看遍春夏秋冬又一春,他内心的孤寂抵达了极点,但他依旧是看不惯,所以他表现去改变,但也不想出去。
但敖玉不一样,敖玉是完全看不到改变的希望,他已经心如死灰了,他已经懒得去改变了,他只想顺应潮流,结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独自一人的冬季,总是寒风凛冽,但......”,金蝉子的念头是可以和辰江柳瞬通的,当他把那些思量传递给敖玉之后,辰江柳难得的认真开口道:“从今往后,你将不是独自战斗,你有了我们。”
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华丽的紫藻,优美的韵脚,仅仅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敖玉深陷其中,他好似看到了许多年前,在西海的海边,那条尾巴似三角梅的小鱼也是这样鼓励着自己的。
“子兮.....”......
鹰愁涧山脉边缘。
“请观世音来......”,孙悟空听着二神的话,微微皱起了下眼帘,目光复杂,刚要摇头,但随后好似听到了什么话,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天空,故作为难道:“不行啊,虽然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若要去请菩萨,那几时才得回来啊?万一就我离开的这一下下,那和尚被那妖龙,不,被那玉龙吞了怎么办?这不就变成了徒弟弑师傅的人间惨剧了?!”
悟空话音未落,只见天空传来一声轻喝:“大圣莫慌,你不须动身,小神去请菩萨来也!”
“恩?”,悟空话抬头望去,只见乌云之中,金头揭谛降下,他见此大喜过望,摆手道:“有累,有累!快去,快去吧!”
“好!”,金头揭谛点了点头,急纵上云头,往南海飞去。
“你们且在此等候,莫要走动,我回去看看我师父。”,孙悟空先是对山神、土地吩咐,随后对守护辰江柳的日值功曹道:“诸位,我师父虽然脱了凡身,但还是喜欢吃饭,劳烦诸位去化些斋饭供他食用。”
“自当如此。”,日值功曹也不推脱,点了点头,开始驾云去寻斋供给。
“有劳,有劳。”,孙悟空对日值功曹拱手感谢,随后当他们驾云转身时,他也驾云在涧边巡绕不停的往辰江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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