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个沙漠行者都愿意带领队伍去往一个陌生的区域,也只有阿罕德无所畏惧,勇往直前。这也是为何他会声名鹊起,成为大家口中传颂的传奇人物。
蔡漪倩崇拜地看着阿罕德,那才是阿罕德该有的真实的样子吧,而不是如今这般畏缩、挑剔、瞻前顾后……
阿罕德低下头露出了深深的忏悔,说:“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以为自己可以支配沙漠。可是,我错了。”
外面的风声依然在叫嚣,帐篷被吹得“噗噗”作响,摇摆不定,但阿罕德的表情,却沉寂得可怕。龙纹烟斗在他的手里,时而在嘴边轻咬,时而在手边轻敲。
长叹一口气后,阿罕德说:“我记得,当时的那支考古队一共有十三个人。领队的是一个老教授,看上去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但行动非常利索,也很有决断力。另外还有三个副教授,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都是老教授的得力助手。剩下的九个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学生,青春、热情、阳光,充满着对未知的渴求,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他们十三个人的样貌,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风沙依旧飞舞,拍打着帐篷“哒哒”作响,与“那一天”很是相像,不禁让阿罕德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叫小冬的女学生,这是她第一次跟随着教授们,加入到考古队伍当中,进行考古实践。她特别开心,特别期待,对于沙漠行者的工作也特别赞赏,特别崇拜,对我照顾最多的,也就是她。也许是新人的关系,她总是特别积极地做着最基础、最底层的工作,小到给每一个人分派食物和饮用水,大到扛着大水桶跑到绿洲补充水资源,她都是无怨无悔的。
小冬还经常把自己的面包扒下一半给到我,说她一个小女生吃不了那么多,我给大家引路,我最辛苦,应该多吃一点儿。本是沙漠中的极稀缺资源的饮用水,她也会珍惜着省下一些,倒到我的瓶子中。明明嘴唇都干裂了,还逞强着说,她喝够了,不渴。
一路上,我都在为他们介绍着沿途的沙漠风光。对于城市周边的沙漠环境,我还是非常熟悉的,每经过一个标志物,我就会告诉他们,目前队伍的行进方向,前方将会出现什么风光,以及哪里会有水源进行补充,等等。
前半段行程,我们都走得非常顺利,考古队的人因此也对我信任有加。也许就是这样的“顺利”,让我也充满了自信,总以为,以我多年的沙漠行走经验,一切都是可以应对的,哪怕面前已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雅哈娜沙漠的东北地带,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一片空白,只要能在这片空白上留下痕迹,那就是胜利的。考古队需要这样的惊喜,我也需要这样的荣耀,这是作为一个沙漠行者的志向。
就在我们走到第十五天的时候,雅哈娜沙漠东北方向的上空,突然惊现了一片巨大的海市蜃楼。这是前所未有,空前壮观的。你绝对无法想象它的壮阔,大伙儿都震惊异常。就连我,这种长期生活在沙漠里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那景象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就像是一座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天空之城,不仅是建筑物,甚至是里面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表情,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那片海市蜃楼的出现激起了所有人的雄心,一心向着东北方向进发,期待着在那片未知地带的深处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收获。同时,也让我迷失了心智,无视了上天对我的警告。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其实早有预兆。
在遇见那片海市蜃楼后不久,我便发现了天空的异象。可是,以我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场风暴只是小型的,而且速度很慢,队伍至少可以再行进多半天甚至一天的路程,等到风暴到来的时候,或许也只会是轻轻拂过脸颊的一丝微风而已。
我当时并没有把风暴即将来临的信息告诉他们,继续带领着他们朝东北方向前进。他们对海市蜃楼的奇观还是意味犹尽,不停地回头看着,讨论着,也没有发现天空的异象。唯有一直在认真听我介绍并做了不少笔记的小冬,在过了不久之后,来到了我的身旁,指着天空问道,那是不是就是我说过的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按照沙漠行者的常规操作,在看见天空出现异象的时候,无论风暴大小,都会把队伍事先带到附近有地形阻挡的地方,提前做好防御的准备,稳固好物资,安顿好牲畜,利用地形或阻挡物来减弱风沙的侵害,并确保不会在风暴之后迷失方向。毕竟,沙漠上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此刻根据云层做出的判断,并不代表下一秒就不会生变。
可当时的我,已经利欲熏心,只想尽快踏足那片未知的领域,成为踩在上面的第一人。心高气傲的我,在当时,也确信着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即使错了,我也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能够带领大家脱离困境。
于是,我对考古队的人说,这确实是有一场风暴要来临,但风暴来临的方向并不在我们这边,最多也只是擦身而过,看云层的变化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到来,不必慌张。他们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走,全无担忧。”
说到这里,阿罕德又停顿下来了,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在蔡漪倩看来,阿罕德只是年少轻狂、过分自信,即使是有违沙漠行者的守则,故意隐瞒了所有人,但也不至于会置自己生死于不顾,生生硬闯风暴,她还是愿意相信师父的判断的。蔡漪倩又追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风暴还是来了?而且还来得如此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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