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彤吃完饭就走向外间的书桌,青竹跟着过去准备研磨。李彦白已经在往砚台里倒清水,微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椅对青竹说:
“青竹,你去歇着,我来给梅姑娘研磨。”
青竹知道梅若彤正尴尬着,而且她自己也生气李彦白居然抱了梅若彤,便不冷不热地回道:
“多谢殿下的好意,我家姑娘更喜欢我研的墨。”
李彦白也不生气,把研磨的位置让给青竹,自己站到了书桌的另一边。
颜料配比的方子十分繁杂,容不得有一丁点的失误。梅若彤低头专心致志地写着,渐渐地就忘了刚才的尴尬,连李彦白一直站在旁边也给忽略了。
青竹专心研磨,并未注意到梅若彤的额头已经有了细微的汗珠,在她转身给砚台加清水的时候,李彦白掏出自己的帕子递到了梅若彤面前。
梅若彤头也没抬一下,就伸手接了李彦白的帕子,右手里的笔还一直在写着。
青竹转身时,就看到了令她惊讶不已的一幕:梅若彤把用过的帕子很自然地递到了李彦白的手里,李彦白接过帕子放回自己的袖子里,还对着青竹很坦然地笑了笑。
青竹郁闷地瞪了一眼李彦白,飞快地把手里的墨研好,然后去一旁的水盆里给梅若彤拧了个湿帕子。
十多页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写完,梅若彤松了一口气,把笔放回笔架上,然后接过青竹手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脸,示意李彦白自己已经写完了。
李彦白其实在梅若彤写的过程中已经将所有东西看完了一遍,此刻便微笑着说:
“辛苦梅姑娘了,这个方子成功之后,我会让秋影把分成给姑娘送到府上。”
梅若彤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
“如果可以,请殿下想办法救救徐家的老幼妇孺,一门倾覆,不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的孩子。”
李彦白收了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说:
“好,我答应你。此事会由御史递到御前,只要不让贾家一手遮天,按照律法,徐家老幼当有活命的机会,只不过再不可能有往日的富贵罢了。”
梅若彤默然,给李彦白屈膝行了个礼,就带着青竹往外面走去。
李彦白送梅若彤主仆出了正房之后便停了脚步,微微笑着说:
“梅姑娘,据我观察,你的酒量大概也就是三小杯酒,以后若无信任的人在身边陪着,切不可如今日这般饮醉。”
梅若彤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都变成了粉色,她恼怒地瞪了李彦白一眼,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青竹没有动,等梅若彤走远了才低声对李彦白说:
“殿下也知道我家姑娘的脾气,您若想和我家姑娘长久合作,就最好把我家姑娘喝醉这件事情给忘了。”
李彦白笑出了声,对着青竹点头说:
“好,我记住了,你去伺候你家姑娘吧。”
青竹还是觉得不放心,可又不敢再威胁李彦白,只得噘着嘴快步跑着去追梅若彤了。
李彦白就站在正房的门口看着梅若彤主仆的马车离开,等到秋影和夏风关了门进来,他便对着秋影和夏风招了招手。
秋影和夏风忙跑上前,夏风迫不及待地问道:
“殿下,梅姑娘这次给了什么方子?”
李彦白不回答夏风的话,反而问道:
“你们说实话,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秋影和夏风看鬼一样地看着李彦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地忽然就变得这样肤浅了。
李彦白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些得意地低声说:
“梅姑娘刚才说我长得好看,而且说了两遍。”
夏风惊得跳了起来,连声说:
“二爷你休想骗我们,就梅姑娘那性子,死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秋影是看到了梅若彤喝醉的样子的,震惊过后已经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伸手就捂住了夏风的嘴。
夏风郁闷地呜呜挣扎,李彦白已经笑着转身往屋里走去。
今天真的很开心,尤其是对秋影和夏风显摆之后,李彦白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好。
梅若彤还在马车里生闷气,可是看到车厢角落里摆放着的几瓶桃花酿,还是忍不住对青竹说:
“今天是奶娘的祭日,咱们去买些祭品,晚上烧给她老人家。”
青竹点头,又对梅若彤说:
“天不早了,老太太肯定等急了,先送姑娘回去,我和廖勇再去买祭品。”
梅若彤点头,默默地看着车窗出神,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喝醉了。
青竹把梅若彤送进大门,便返身跟着廖勇走了。梅若彤绕近路穿过前面的一个园子往二门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男声在叫她“县主”。
梅若彤刚停住脚步,杨柱子已经从旁边的小径里跑了过来,笑着给梅若彤行礼请安。
梅若彤许久未见杨柱子,便问他怎么不在枫杨街的梅宅伺候。
杨柱子又行礼,笑着对梅若彤说:
“小的原本在那边伺候老太太和二姑娘,是廖管事把小的叫过来伺候韩公子的。”
梅若彤这才想起来韩煜,抬眼顺着杨柱子手指的方向,便看到不远处的湖边站着一个男人。
韩煜距离梅若彤所在的地方不远,杨柱子又是从他身边过来的,所以他肯定知道梅若彤就在他身后,却依然背对梅若彤一动不动地站着。
杨柱子有些尴尬,低声向梅若彤解释:
“县主,韩公子是个十分好伺候的人,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跟人接触,您别见怪。”
梅若彤笑了笑,淡淡地说:
“家逢巨变,心里难过也是人之常情,你好好伺候韩公子养伤,切勿怠慢就好。”
杨柱子忙点头,看着梅若彤走远,才又忧愁地回过头去看韩煜,却发现韩煜已经转身,正静静地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梅若彤。
弱柳轻拂过韩煜尚且带着伤痕的脸庞,杨柱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表人才的富家公子,一夕之间沦落到如此地步,能坚持活着就够煎熬了,也难怪韩煜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老太太拉着梅若彤的手,听她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才略略放了心,叹了口气说:
“徐家虽作恶多端,可孩子们是无辜的,你做得对。”
梅若彤默然许久,又跟老太太说今天是奶娘杨氏的祭日,自己想去院子里找个角落给奶娘烧些祭品。
老太太红了眼圈,对梅若彤说:
“等晚上让焦嬷嬷带你去祠堂吧,在偏殿里给杨氏设个牌位,她伺候了你们母女一辈子,这也是她该得的。”
梅若彤向老太太道谢,在福寿堂里陪着老太太用了晚饭,又跟着焦嬷嬷去祠堂祭拜了奶娘后才回到碧桐院。
碧溪和小小伺候着梅若彤洗浴换衣后睡下,小小退了出去,碧溪却在床边犹豫着不走,半天才低声说:
“姑娘,枫杨街那边今天又派人来了,说是京中花费贵,二姑娘上次又被老爷打的狠,请医用药花了不少银子。”
半坐在床上的梅若彤抬眼看向碧溪,碧溪便慌的赶紧跪了下去。
青竹在一旁看着碧溪不说话,梅若彤却并没有生气,对碧溪说:
“你明天拿一千两银子送过去,再找个好的干货行,给老太太和二姑娘买二斤燕窝送过去。”
碧溪眼里便有了泪,给梅若彤磕过头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青竹给梅若彤放帐子,轻声问:
“姑娘何必如此,惯的她和老太太一样的不知足。”
梅若彤微微笑了笑说:
“她毕竟伺候了祖母多年,若是连句话都不肯帮祖母传,我反倒不敢把她放在身边用了。你放心,祖母是个聪明人,做这事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咱们不缺银子,安住她的心,李氏便没了退路。”
青竹应了一声说:
“那我明天一早就把银票给碧溪,姑娘累了一天,赶紧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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