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炭炉子烧得很旺,青竹拉过一条锦被将梅若彤包裹起来,然后又忙倒了热茶喂到梅若彤嘴边。
梅若彤哆嗦着喝完一杯热水后才稍微缓过了神,强笑了一下安慰青竹说:
“我没出什么事,你不要害怕。”
青竹如同死里逃生般地哭了起来,将梅若彤搂在怀里连声催促廖勇赶紧走。
梅若彤在半夜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碧桐院里又重新乱了起来。
老太太和二太太等人天刚亮就赶到了碧桐院,看着梅若彤被灌下汤药后,老太太终于发了怒,指着跪在地上的青竹和碧溪、小小说:
“看在彤儿亲近你们的份上,我从来没约束过你们,可你们是怎么照看彤儿的?你们真当我不敢处置你们吗?”
碧溪和小小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垂下头哭了起来。青竹咬着嘴唇忍住了泪说:
“老太太,是我没有照看好姑娘,您无论怎么罚,我都没有怨言。”
二太太忙站到老太太身后给她顺气,轻声劝道:
“母亲,彤儿自来都不是个胡闹的,昨晚出去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您先不要生气,让这几个丫头好好伺候彤儿,等彤儿醒后问清楚了再罚他们也不迟。”
林庭芳在屋子里照看梅若彤,梅若晴从卧房里走了出来,扶着老太太的手臂轻声说:
“外祖母,姐姐已经习惯让她们几个伺候了,对青竹姐姐更是片刻都离不开的,您就先别罚她们了好吗?”
老太太快速地喘了几口气,拍了拍梅若晴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然后才对青竹说:
“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彤儿再病下去,我立刻便把你们都打发出去。”
青竹忙领着碧溪和小小给老太太磕头道谢,还没等她们忙乱完,守门的小丫头就在外面请示后走了进来,说廖勇在外面等着要见青竹。
青竹飞奔着出去了,很快就又返了回来,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着说:
“老太太,庄王府那边有消息了,王府的长史已经进宫去了,就要定梁姑娘为王妃了。”
梅若晴不懂青竹为何哭得这样伤心,在场的其他了林家人却都是清楚梅若彤和李彦白、梁文君之间的纠葛的。
老太太惊得扶着拐杖站了起来,颤着声音问:
“王爷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同意了呢?你跟我说,彤儿最近一直生病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青竹哭着点头,她不能细说,只哽咽着说:
“梁姑娘已经下不了床了,连韩大夫也束手无策,姑娘心疼梁姑娘,又是奔波又是担忧…….”
青竹说不下去了,老太太和二太太也都红了眼圈。
梅若晴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问,只轻轻地又搀扶着老太太让她坐了回去。
御书房里,庄王府长史秦翰已经跪了很久,却没听到宣德帝说一句话。
秦翰不敢动也不敢抬头,等了许久才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
大太监何胜急步走到宣德帝身旁颤抖着声音说:
“陛下,孔院使从王府送回来消息了,王爷病得极重,怕是要不好了。”
镇纸砸在秦翰的身上,他疼得咬牙,浑身发抖地不住磕头请罪。
宣德帝又把一叠折子砸在秦汉身上,暴怒地骂道: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自己的主子在雪地里睡了一夜才找到?还有这折子,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翰头上的官帽被砸得滚到了地上,他不敢去捡,只磕头如捣蒜地慌忙禀报说:
“启禀陛下,王爷昨天一早就交待了微臣这件事情,说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让微臣今天来求见陛下。
后来王爷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内院里昨天只有秋大人和夏大人能进出,微臣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宣德帝气得呼呼直喘,骂了秦翰一声“废物”,又对何胜说:
“去,马上派人把秋影和夏风那两个混账给朕押进宫里来。”
何胜忙应了一声要出去,走了两步后又倒回来请示宣德帝:
“陛下,要不要把韩大夫一起送到王府去?他的医术……”
宣德帝不等何胜说完就又怒了,挥臂将桌上的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骂道:
“你废什么话?直接带韩煜过去,再告诉太医院的那群废物,如果老二真出了什么事,朕就让他们全都去陪葬。”
何胜飞奔着出去了,秦翰又被宣德帝骂了一阵后才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御书房。
被风雪包裹着的洛邑,终于在半个月后彻底晴开了,向春的桃花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头。
午后的碧桐院里寂静一片,小小和碧溪站在廊下给两只胖胖的鹦鹉喂食,摇椅上铺着锦被,梅若彤躺在上面,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狐狸毛毯子。
梅若彤病了半个多月,现在才终于好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显得消瘦,可阳光照在的脸上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色。
青竹大步跑了回来,坐在梅若彤身边的矮凳上高兴地说:
“姑娘,宫里来人传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让老太太过两天带着家里的人进宫去参加小殿下的满月礼。您也跟着去吧,公主说梁姑娘已经可以起身走动了,时常念叨着要见您呢!”
梅若彤只是笑了笑,便又垂眸不语了。
碧溪和小小都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梅若彤,梅若彤笑了起来,伸手轮流摸了摸三个丫头的脸轻声说:
“你们不要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我也挺想梁姐姐的,我肯定会去的。”
青竹和碧溪、小小终于都高兴起来,碧溪和小小慌着进屋去给梅若彤准备赴宴的穿戴,青竹依然坐在梅若彤身边,犹豫了一阵才低声说:
“姑娘,二太太刚才需要人去王府给韩大夫送东西,我就过去了。韩大夫说王爷已经不发烧了,只是人瘦的厉害,不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梅若彤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既然他已经好多了,就让韩大夫回来吧,以后你也不用再去打听他的消息,都已经是和我们无关的人了。”
青竹闷闷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低声问:
“姑娘,我们还要和韩大夫一起走吗?梁姑娘好起来了,再过不到两月就要和王爷成亲,你也不用再替她操心了。”
梅若彤觉得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刺疼,她默默地忍了一阵才缓过气,嗯了一声后说:
“当然要走的”
青竹拉了梅若彤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
“姑娘,我不是贪恋洛邑这里的繁华,可你身体还虚弱,大少爷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会试了,等大少爷考完了我们再走好不好?也免得影响了大少爷。”
梅若彤微微地笑了,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青竹的脸说:
“放心吧,就按照你说的办。你也不要担心,等我们走的时候,我就和老太太说是要出门去游历,不会有事的。”
青竹便又高兴了起来,欢天喜地的出去忙活了。
梅若彤眯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就又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到了梅若彤的耳后,在柔顺的发丝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都结束了,可她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只觉得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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