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草叶之上凝起晶莹的露水。掩了一晚上的营帐掀开一条缝,紧接着露出两只暗中窥探的眼睛。
沐吹寒本想试探地伸出脑袋,但这一条缝也将外面的湿气和寒气尽数放了进来,冷得他直打哆嗦。
他又把身上的外袍裹紧了些定定神,伸长脖子才看到叶听江盘腿坐在帐前,背脊挺得笔直,闭着眼似在冥想。
沐吹寒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想要从身后来一个大清早的突袭。
可惜,正当他小心翼翼地绕到叶听江身侧,想要伸出拍肩的手时,叶听江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朝他投来一个平静的眼神:“早上好,扶烟。”
沐吹寒讪讪收手。叶听江这一份从容平和的态度,将他的不轨行径衬得愈发鬼祟。
他努力淡忘刚才的动作:“停云君,早!”
内心腹诽了句,停云君怎么能忍心不配合他的表演!
叶听江站起身,黑色外袍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丝草屑。他问道:“想好今日去哪了么?”
沐吹寒能用来思考的时间都用来思考如何勾引他了,哪里想过这个,随口道:“我们朝彩虹那走吧。”
叶听江点头允诺,两个人重又上路。
沐吹寒依旧像昨天一样拉着叶听江,两人本就挨得近,但是走着走着,这咫尺之间的距离也慢慢消失,直至肉眼不可见。
沐吹寒整个人简直就黏在了叶听江身上,两个人像是一对难解难分的连体婴。
叶听江都感到身侧一阵压力,扶烟好像没骨头似的软在自己身上。这样的亲密明显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叶听江朝另一侧让了让,淡声:“站好。”
沐吹寒仰头去看他,将手缩进了广袖中:“仙君,冷。”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叶听江的外袍。
问心境的大能寒暑不侵,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儿晨风。外袍穿在身上也无用,不如——给他披上。
叶听江问:“冷?”
沐吹寒忙点头,瑟缩了下。
叶听江叹气:“破虚了怎还如此畏寒。”
在沐吹寒期待的目光下,叶听江的手轻轻抬起,眼看着拢上了外袍,沐吹寒感激的话都快要脱口而出,那手却又停了动作,悬在半空。
手指上佩戴的储物戒一亮,空中随即出现一只小小的手炉。
叶听江指着手炉道:“拿着,此乃灵器,只要捧着全身都会散发暖意。”
幸亏他出发前多筹备了些东西,弟子怕冷不算什么!
沐吹寒发现,停云君看似肃然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分未卜先知的自得。
他垂眸,用眼皮遮住自己眼底浓浓的遗憾,一言不发地捧起了手炉。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以后要慎看人间的话本。自己怎么就忘了,只有凡人才需要衣服抵御寒冷,在修士,尤其是停云君这样的修士面前,根本没有灵器和法术解决不了的事!
在沐吹寒深沉的忏悔中,他们逐渐行到了那道七色虹桥之下。
仰头望,彩虹如同实体,高悬天边。
而他们身边是一片山崖,正前方的位置有个石洞的入口,被杂草遮掩了一半,相当隐蔽。
叶听江问:“要进去看看么?”
一般而言,这种石洞中往往有秘宝,让小弟子亲自探寻一番也不错。
“等等。”沐吹寒觉得这石洞有些奇怪。他拿出秘境的地图,这块区域上画了一片乱石,却没有任何关于石洞的标记。
叶听江瞥了眼地图道:“这图也不能事无巨细。”
“也是。”沐吹寒点点头叠好图卷,笑道:“那仙君,我们一同进去!”
只要不是描了红点的玉牌所在地,他们应该就能随意探索吧。
随着两个人的双脚迈入石洞,还没看清洞内光景,沐吹寒眼前忽然涌来一阵浓稠的白雾,漫无边际。
潮湿的雾气将他浑身吞没,很不好受,闷沉沉的就连一呼一吸都困难无比。沐吹寒已看不清叶听江所在,张嘴喊了声:“仙君。”
这话几乎用尽了他胸腔中的气息,却被那片白雾尽皆吞噬在内,一丝也传不出去。
沐吹寒低头,开始迁怒那只小小的手炉。
要不是为了捧着它,自己到现在还牵着停云君的手呢,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原地气了会,想到叶听江现在都还没想办法出现,多半是希望他自己解决困境。于是他总算是艰难地迈出步伐,试着在白雾中穿行。
虽然行走时脚底有如沾上了湿腻的黏土,但终究还能一寸一寸向前挪动。沐吹寒努力地走了半天,依旧看不到白雾的尽头。
他的耐心一点一点在消磨,觉得这不是自己可以凭着双脚走完的路。
沐吹寒犹豫了会要不要用用看法术。既然是破虚境了,这具身体能承载的灵力也略微增多了些,或许他可以试试最低阶的法术。
只不过扶烟按理还没有学过任何法术,自己贸然用了会让停云君起疑吗?
沐吹寒权衡片刻,认为叶听江既然敢撒手不管,就是笃定这白雾完全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他想了想拔出灵剑,试图劈散白雾。
剑光果然搅动起雾气,但除了让他胸口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外,没有任何作用。
沐吹寒赶忙停剑,避免自己窒息而亡的结局。
他破罐子破摔地收剑入鞘,把长剑当拐拄着,认命地继续徒步。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拐震慑到了白雾,他只走得两步,白雾便渐渐稀薄,他眼前瞬间一片清明,豁然开朗。
原来刚刚已经在雾气边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