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颜当然会哭。
在司靳夜的教导下,她已经做到想哭眼泪就能立即来。
但她这时是真的不愿意哭。
从她知道妈妈是被张子薇害死的,心里就跟浇滚油似的,特别难受。
可是张子薇这对母女还上串下跳,她做不出在她们面前服软的孬样。
越是这样想,她的牙关就咬得越紧。
玉姨不敢再放水,实实地又抽了九鞭子,眼见她的手都被抽出血来,心里真是又气又疼。
她对老夫人说:“老夫人,你看颜丫头的手都流血了。”
薄悠然在一旁看得直叫好,最好整只手都废掉!
老太太终于有些不忍心,恨声道:“你跟我过来。”
她把薄颜带到主宅,让她到祠堂跪着。
“薄颜,宴会上的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知道是悠然挑事在先,你只是正当反击而已。但你知道,为什么你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吗?”
薄颜低声道:“不知。”
老太太说:“因为你身上流的,是薄家的血。你做出这种损害家族的事,那也是在断你自己的后路。”
薄颜垂着头一声不吭。
老太太叹一口气,语重心长:“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有怨。但你的母亲做出那种事情,如果不把你送走,你在薄家待不下去。”
薄颜抬头看着老太太,她想告诉老太太,母亲是被张子薇害死的,但她没有证据,说出来只会惊动凶手。
老太太说:“崇礼当年对庄兰有多宠爱,整个薄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做出那种事情,崇礼完全无法接受,才会迁怒你。你要谅解他。”
“但我没有迁怒你。我打从心里,把你当成薄家的血脉来疼爱。薄悠然她固然错得离谱,但她毕竟不是你爸的亲骨肉,她不顾及家族利益,我们可以随时把她赶走……”
老太太目光变得严肃:“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这回薄颜没有再顶嘴,低声道:“我知道了。”
老太太有些累了,对玉姨摆摆手:“把医生叫来,给她的手处理一下。”
玉姨连忙去叫医生。
一边帮着医生处理薄颜的手,玉姨一边说:“你这丫头,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倔。认句错的事,就不用挨这么多下。”
薄颜看得出,玉姨是真心对她好,诚恳地说:“玉姨,刚才谢谢你。我知道你没用全力。”
玉姨顿了一下,马上背过身去,眼眶有些发红。
刚才那九下,一下下都是她抽的。换作心眼小的孩子,只怕都要记恨她了。
可是薄颜却知道她用心良苦,还跟她道谢。
这孩子,刚才怎么就没这会懂事呢?
薄颜安静地等医生处理好伤口,就回东院了。
老太太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些火气未消,“颜丫头脾气太臭,当初就不应该心软接她回家。”
玉姨道:“我倒觉得,颜小姐这种性格挺好。这一身不服气的傲骨,可不就像老夫人你年轻时。”
听玉姨说完,老太太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哼了一声:“有脾气没本事,跟我当年差得太远了。”
玉姨笑笑,没有再说话。
薄颜回到东院,被张子薇母女堵在卧室门外面。
薄悠然恨恨地瞪着薄颜,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害得我不能弹琴,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
薄颜淡淡地说:“我本来没想害你。是你想看我出丑,我才顺手反击。”
薄悠然噎住,“你这个恶毒的小人!”
张子薇冷眼盯住薄颜:“薄颜,我原本是真心待你。但你却一次次害我们,那就别怪我以后对你心狠手辣了。”
薄颜没再搭理她们,打开门回房去,牢牢关紧了房门。
司靳夜终于找到机会,关切地问:“手怎么样了?快给我看看。”
薄颜把受伤的手掌摊到他面前,已经包了厚厚一层纱布,也看不出伤势。
但司靳夜想也知道有多疼,心里也跟着抽疼,“你这个笨蛋!刚才怎么不听我劝?”
不对,今天薄颜一天都很轴,完全不听劝。
真是气死他了!
薄颜今天这么刚,也是因为突然得知母亲是被害死,还要被所有人误会咒骂,她心里就堵上了一口气。
挨这两顿打不认错,一半是因为心里有怨,一半是一种悲凉的心态在作怪。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尽过半分女儿的孝道,知道妈妈死后还受这么委屈,她挨顿打,也是变相地和妈妈一起同甘共苦。
挨完了打,她就找到了最好的理由,以后做什么,都不用再顾及自己是薄家人。
但她在薄家人面前刚,在司靳夜面前却没有什么骨气,他骂一句就怂了。
“我错了。”
司靳夜见她可怜兮兮的,心里早软成一片,又气又好笑:“现在知道错了?刚才怎么那么硬气?”
薄颜低声道:“我恨他们。”
刚开始回薄家时,不知道他们联合起来冤枉妈妈,所以能虚情假意地掉眼泪。
可现在明知道母亲是被张子薇害死的,她做不出对他们服软的事情。
司靳夜知道薄颜的心结。
是他不好,昨晚上就该察觉的,否则也不至于让她今天吃这么多苦头。
薄颜跟司靳夜认错后,呆坐了一会,很快就打起精神,要找衣服洗澡。
见她把玉佩摘下来,司靳夜厉声道:“今天晚上你不准洗澡。”
刚才医生叮嘱过,伤口不能碰到冷水,否则很容易感染。
薄颜说:“我出了一身的汗,不洗澡我睡不着。”
虽然薄颜长在农村,每天穿着也很朴素,但她爱干净。
晚上必定要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的,才能睡好觉。
司靳夜:……
好半天才说:“你这丫头,抽鞭子这么严重的事都能忍,不洗澡就睡不着?矫情!”
薄颜不服气:“我才不矫情。”
她其实有轻微洁癖,但为了生活,每天还能面不改色,跟着外婆下地干活。
最多就是晚上的时候,多浪费点水。
她说完就抱睡衣进浴室了。
由于左手受伤,这一次她洗了很久很久,出来时整个人都像被一股烟气裹着,白皙的脸都被雾气蒸得通红。
就像一块白里透红的玉,让人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薄颜虽然已经很小心,但伤口还是溅了水,纱布湿掉,又要换。
司靳夜脾气本就不好,这时更加火冒三丈。
“我本人要是能站在这里,就算你衣服都剥光了,我都要把你从浴室里扛出来。”
靳三爷咬牙切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薄颜却立即回想起他曾说过,他不是精怪,是人……
她瞬间脸红到了耳朵,低着头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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