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这几天没干别的,就是带着孙小可玩。
还不是一般的玩,那是可着劲的玩。
什么戏园子,什么勾栏瓦舍的,什么斗酒猜枚,反正能玩的都玩,母女俩玩的可疯了。
孙小可之前十来年的时间一直都过的小心谨慎。
这孩子在孙家挨打受气,变的越来越没有自信,性子也越来越沉闷。
如今条件好点了,安宁就想着得趁着来得及,帮着孩子把性子给扭过来。
这会儿要是学东西,学识字啊读书以及琴棋书画之类的,这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安静,有什么话只怕也会憋在心里不说。
天长日久的,这是要出毛病的。
现阶段,就是带着玩,带着见识各种不同的人群,在玩乐中,给她找回自信。
安宁的教育方式一般的人还真不理解。
就比如说苏总管给找的那个管家吧。
他就不明白了。
这位管家姓郝,以前被苏总管救过的。
他前边那位主家获罪,郝管家一家子被发卖,他闺女被一个恶霸看上要买走,是苏总管出钱买了他们全家,又给安置好了,这些年也一直帮衬着。
当然,这些年郝管家也替苏总管做了不少事情。
后头他闺女嫁人,儿子娶媳妇,苏总管都帮衬到了。
可以说,这份情谊值得郝管家给卖命的。
苏总管就是看中了他的忠心,才派来伺侯安宁和孙小可的。
郝管家就眼看着安宁带着孙小可成天的不着家,不是去戏园子就是去酒馆啊,茶舍之类的地方,大清早的出去,天黑才回来,有的时候还喝的醉熏熏的。
有一回郝管家跟着出去,还看到安宁在戏园子的后台扮上,亲自登台唱了一场戏。
他可是吓坏了。
他知道,苏总管对孙小可这个孙女可寄予厚望的。
要叫安宁这么整,小姑娘可就给整废了啊。
现如今哪家的闺秀不是学琴棋书画,不是学的文文静静的,可这位太太偏不一样,就带着姑娘学唱戏,学着大吼大叫的,还教姑娘行令猜枚,教着去赌。
这哪是教姑娘呢,这分明就是要教出一个纨绔来。
郝管家眼瞅着这个,愁的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啊。
晚上的时候,郝管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媳妇就说他:“你说你有啥可愁的,咱家到如今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背靠着大树,闺女儿子又过的不赖,咱们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了,还求啥啊?”
郝管家就叹了口气:“我能愁啥,我是愁咱吗,我是愁咱们姑娘。”
他就把安宁怎么教孙小可的事情和他媳妇说了。
他媳妇人称郝家的,长的个子高高,手长脚长,是个爽利的性子。
郝家的一听就说:“这算啥事啊,你直接跟太太说不就行了吗,实在不成,等哪时候老爷回来跟老爷说,再不成,就找咱恩人说去。”
郝管家不好跟安宁去说。
他就说了:“你得空和太太提一下吧,别总这么着,再把姑娘耽误了,往后要是这么着,姑娘还怎么嫁人啊?”
郝家的应了一声:“行了,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睡吧。”
等第二天一大早,安宁又带着孙小可出去的时候,郝家的就给拦了。
她轻声说:“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安宁就笑着和孙小可说:“你去花园剪几枝花,回来咱们插瓶。”
孙小可拿着花剪出去。
安宁就让郝家的坐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郝家的脸上陪着笑坐下:“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太太每日带姑娘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要说吧,姑娘这岁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要说懂事,也的确懂事了,可要说定力,还是不成的,您说这每天玩,万一哪一天真……”
说到这里,郝家住了口。
但安宁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怕安宁把孙小可给带坏了,另外就是每天出去,好些人可都看着呢,怕把孙小可的名声败坏了。
安宁就笑:“我心里有数,这事啊,我会和爹说的。”
安宁都这么说了,郝家的也没再往前说。
他们毕竟是下人,有些话说几句就好,不能深劝的。
等着郝家的走后,安宁又带着孙小可出去玩了。
这回她是带着孙小可骑马去了。
俩人玩了多半天,半下午的时候才回来。
孙小可明显的活泼了很多,一进门就叫:“秀兰,有吃的吗,去厨房给我拿些吃的来,我现在饿的都能吃进一头羊。”
她话才说完,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带着点尖锐的声音:“哟,瞧瞧,把我家孩子给饿的。”
紧接着,就看到苏总管迈步进来。
孙小可赶紧上前,亲亲热热的挽了苏总管的胳膊:“爷爷,您来了。”
苏总管笑着拍了拍孙小可的手:“可不得来么,来瞧瞧我们家的皮猴。”
安宁过来给苏总管请安。
三个人进了花厅坐下。
苏总管看了安宁一眼,安宁就示意孙小可:“你不是饿了么,我也饿了,你爷爷这会儿过来肯定也没吃饭,你去厨房瞧瞧,顺便下厨做几个菜,也孝敬你爷爷一回。”
孙小可起身笑着和苏总管说:“我这几天学了几道地道的京城菜,一会儿我做了您尝尝。”
“行,我得好好尝尝。”
苏总管点头答应着。
孙小可就带了丫头婆子出去。
等着屋里清静了,安宁才和苏总管说:“真没想着把您都惊动了。”
苏总管咳了一声:“按理儿说你是孩子的娘,孩子嘛,就得你教养,可咱们家不一样,你也知道,大元这辈子就这一个独苗,往后啊,我和大元还得靠着这孩子呢,我们难免都得谨慎一些。”
安宁点头表示理解:“劳您记挂了。”
苏总管嗯了一声:“我瞧着你做事也不是胡乱来的,也是个仔细谨慎的人,性子也精明,我想着你这么教孩子,必然是有你的道理,今儿我就是来听听。”
安宁抿嘴轻笑一下,起身给苏总管倒了茶,又端了点点心和干果:“您吃着,我说着。”
这么一来,俩人都能轻松不少。
苏总管眼瞧着就放松下来。
他倚在椅子上,一边剥干果一边听安宁说话。
“爹,我说的都是实话,甭管我怎么说,您都不能生气。”安宁先就把底子打好。
等苏总管点了头她才继续道:“咱家什么身份,我心里明白,您和大元心里也明白,瞧着咱们家是有点根基底子的,可这都是虚的,外头那些人怎么骂的,我不说您也知道,阉狗都是好听的,比这更难听的还有呢,您说说,咱们家的姑娘,那就是再知书达理,正经的官宦人家会娶吗?不说那些高门贵第的,就是穷酸秀才为了几分清高,只怕也不会娶小可。”
这话说的苏总管心里一惊,就有几分不痛快:“你这是怪我了?”
安宁摇头:“说了不气的,您怎么还跟我一般计较了,我是小辈,当着您的面,我是有啥说啥,咱们自己在家里关起门子说话,还有啥藏着掖着的。”
敢情不藏着掖着,你就能随便骂人啊,还这么诋毁我孙女,什么叫谁敢娶?我孙女怎么了?
苏总管盯着安宁,眼中就有几分冷意。
安宁哪怕这个啊,她脸上的笑丝毫未变:“既然强扭着孩子变的斯文也不管用,倒不如由着孩子性子来,我这么着让她见识了市井百态,再多学点本领,甭管学啥吧,反正不能让孩子吃亏,这么着,咱家孩子性格开朗活泼,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那都敢闯敢干,遇到个灾啊劫的,也能撑下去,这比什么都好。”
说到这里,安宁看了苏总管一眼:“还有一句我没说,您这个身份,是,对孩子的婚姻是有影响,但是,也不只是坏的,有那些要名声的,就比如清流之类的不敢娶咱家孩子,可也有些不要脸面的啊,好些追求利益的,那是巴不得要和咱们结亲呢,那样的人看中的是咱的孩子么,不,看中的是您和大元的身份,要这么着,咱家孩子什么样子他们都得供着,只要您和大元在一天,只要您和大元还掌着权,就算咱家孩子把家拆了,他们都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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