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回没有说话,只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静静驻足,然后,她便看见有人撑着伞从远处走了过来。
郎君一身白衣,几乎与四下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他的目光穿过冰冷的长夜,遥遥朝着江雁回看来。
“夫人,掌印来了!”殷秀道。
江雁回应了一声:“我看见了。”
沈焕走到她面前,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拉进了自己的伞中。
江雁回跟着他走:“明月的后事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下葬了。”
江雁回点了点头:“那就好。”
殷秀跟在后头看了看自己的空伞,便只好遮在了自己头上,跟在了二人后面。
“掌印怎么突然过来了?这是打算晚上也留宿这边?”她问身侧的玄霆。
“大概是吧。”玄霆应了一声,看向前方,“雪下这么大,想回去只怕也回不去,明早起来,估计山路都得封。”
玄霆的猜测没有错,第二天一早,寺里的僧人送来了斋饭,通知众人,大雪封山了。
江雁回看向沈焕:“那你怎么办?走不了的话,金陵那边应该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吧?”
“没事。”沈焕笑了笑,“我们就在这里,安安心心待到通路。”
皇宫。
容烨刚下早朝,脸色不太好看。
随行的宦官将掌印府传来的消息告知他,他听完以后匪夷所思:“春归寺?他大晚上的去那里做什么?”
宦官躬身道:“听说是过去接掌印夫人,结果被大雪封了路,然后就困在了山上了!”
容烨面容铁青:“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走哪都把那女人当宝!”
他往御书房走,忽然又有人走上前来:“皇上,内阁几位大人向皇上请示岭西的事情,可现在宣见?”
“让他们找掌印……”话音落,容烨才想起来沈焕今天不在,便抿紧了唇,“让他们在偏殿等着。”
心口跳动不太正常,头又开始犯痛,容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戾气逐渐滋生,“把萧副统找来。”
“皇上,臣以为,岭西一事,不应放任其肆意发展,若不强行镇压,这些刁民只怕还会持续闹事!”
“臣以为不妥,岭西一带是颍川旧部,朝廷向来对岭西抚恤为主,如今突然出兵,只怕适得其反!”
“正是因为对这群刁民太好,才让他们变本加厉,今日抢劫官府,明日是不是要进攻中原,打进金陵?”
“岳大人,你这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些……”
“谁杞人忧天?你们这帮文臣成天就知道劝和劝和,蒙西的也劝和,这西岭还劝和,当初不就是因为你们,蒙西才出那么大的乱子,这才几年,全往屁股后头去了?”
“你——蛮夫!”
“谁蛮夫?你说清楚谁蛮夫!皇上——”
“行了,吵什么!”容烨撑着头坐在上位,隐隐只觉得头痛欲裂,“行了,这件事先搁下,择日再议,退下吧!”
等众人离去,宫人才通禀说萧副统来了。
容烨立刻睁开了眼睛:“让他进来!”
萧培陵一进门,容烨便直接吩咐道:“萧爱卿,掌印被困在春归寺回不来了,你带上些人,去把被雪封上的山路给通了,接掌印回来。”
萧培陵拧了拧眉:“皇上,这太阳已经出来了,眼看着天已经晴了,待明日暴晒一天,山道上的雪自然消融,掌印也就能回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容烨直接把桌上的奏折推到地上,声音里已是压制不住的怒火。
萧培陵眉心跳了跳,只能领命。
等他一走,宫人立刻拿来了一个药瓶给他闻:“皇上,头好些了吗?”
容烨近乎贪婪地吸着,待症状有所缓解之后,又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躁动,浑身极其不舒服:“去,拿酒来,拿酒!”
沈焕陪着江雁回刚用完午饭,就听见山下传来消息,说是朝廷在派人清路。
他面上冷笑一声:“让他们清。”
“莫不是金陵有急事?”江雁回想起沈封尘还病倒在床,若这个时候出个急事,沈焕不在跟前,还怕手底下那些人乱事。
“放心吧,若真有急事,司礼监自会有人来通传,而不是禁卫军在清路。”
江雁回明白过来:“这么说来是皇上找你?”
她一直对皇帝和他的关系觉得奇怪,两个人看似关系挺好,可暗地里又在各自算计,可若真说巴不得对方死吧,好似又并非这样,似亲密又似劲敌,叫人捉摸不透。
“皇上如今想要独揽朝政,你不在不正是他发展的好时机?你离开了,他应该更加高兴才对,怎么会这么急着让你回去?”
沈焕给她倒茶:“他离不开我。”
江雁回朝他投以古怪的一眼:“说得好似皇上跟你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沈焕笑了笑:“我与皇上的关系既非外人所见那般亲密友好,也并非你所见那般兵刃相向,皇上依赖司礼监,司礼监同样依靠皇上,二者相辅相成,所以即便是有心人从中作梗,与我们而言,其实伤不了根基。”
江雁回听得云里雾里:“听不懂!也不想懂!”
“那就不用懂了,你知道就是。”话音落,他把玄霆叫了进来,“马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
沈焕点了点头,看向江雁回:“把斗篷带上,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去往的是春归寺的后门,那里早准备好了四匹马,玄霆和殷秀一人一匹,他们俩一人一匹。
江雁回上了马,前头的玄霆便领路去了。
后山通往的下山的路,但这里积雪并不厚,好似被清理过,江雁回猜测,这里应该是寺庙僧侣下山采买的近道,因为有人走动,是以小道并不难走。
到了山脚下,沈焕却并不急着带她回金陵,反倒是出了城门,直接往南。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一个长湖边,湖水接着海,远远望去,水域相接的地方呈现出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看上去颇为新奇。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不在此,而在湖边的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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