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万国俊死了,就没必要急着赶路,两日后,萧业等人赶到了蒲州对岸的同州。
浮桥已经被冲垮,两岸断绝了往来,流凌也已平息,水面虽未重新结冰,但因上游仍处于封冻中,故水流平缓,沿河数百里地带,一片狼籍,屋舍田地多被冲毁,淤泥中,埋葬着累累死尸。
当地官府正组织民众,将一具具尸体挖出来,很多人抱着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
嬉莲儿从旁道:“公子,此事确实蹊跷,流凌很有可能是人为,不是天灾,不如走访下当地官员和民众,再往上游去寻访。”
萧业看向了张羽。
张羽忙道:“我们分头走访,正午再于此地汇合,如何?”
“好!”
萧业点了点头。
张羽与萧操独自散入人群深处,萧业也与嬉莲儿离去。
洛阳!
经过连日商议,朝廷已决定对吐蕃用兵,史进任行军大总管,加辅国大将军,领军二十万往河湟与王孝杰部会合,共谋反攻石堡城。
在刚刚的朝会上,正式册封了史进。
太后对此役,极有信心,就是送史进去镀金的,因为道门已与朝廷达成协议,派出十余名金丹真人及近百筑基高手混在军中,只要佛门有修士出面,道门也会针锋相对。
逞论军中还供有无敌战神李靖。
论起神力,李靖比苏峻更加庞大,几乎接近了阳神层次,可横扫一切邪神。
神灵的背后,是国力的较量,吐蕃土地贫瘠,能养活几百万人就不错了,香火愿力哪里比得上大唐,更何况佛门也需要香火供奉,真正能落到当地土神头上的,微乎其微。
当然,史进没有领军作战经验,只是去镀金,军中真正做主的,还是王孝杰,史进最多起个监军作用。
因此这一仗,怎么看都不可能败。
散了朝,太后心情极好,回到集仙殿,向上官婉儿道:“可以安排与素心宗的人见面了,对了,把那萧业也叫上。”
“这……”
上官婉儿略一迟疑,便道:“萧郎去了蒲州,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哦?”
太后询问的目光看去。
上官婉儿道:“本来吏部调萧郎往司宾寺任寺丞,但是因黄河突发凌汛,毁堤成灾,右肃政台将都水监上下数十人悉数辑拿,其中就有他的好友蒋方,因此萧郎辞了司宾寺的任职,仍留在右肃政台,与万国俊一同去蒲州勘察啦。”
“这小子,倒是挺有情义!”
太后不带任何情绪的哼了声。
上官婉儿也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索性闭嘴不语。
“太后!”
这时,一名黑衣女子出现在殿外。
“进来!”
太后唤道。
“是!”
那女子进殿,施礼道:“禀太后,万国俊死了!”
“大胆!”
太后大怒:“难道真以为朕任他为卫领,就敢于杀害同僚,为所欲为?”
上官婉儿也是心里一突,忙道:“万国俊是怎么死的?萧郎再是怎样,也不敢击杀朝廷命官吧?”
黑衣女子神色古怪道:“回上官姑娘,万国俊是连夜策马,冻累而死……”
黑衣女子讲诉的经过有如亲身经历,陆续地,太后与上官婉儿均是现出了古怪之色。
“呵~~”
好一会儿,太后突然笑道:“万国俊真是废物,朕也是小瞧了此子,居然连恐吓带激将,就把万国俊活活逼死,果然能成为状元者,没一个简单货色,可惜如此才能,全用在对付朕的御史身上了。”
上官婉儿咬咬牙道:“太后,萧郎也是迫不得己,黄河凌汛本有蹊跷,右肃政台不问青红皂白,拿了他的好友蒋方,而万国俊与来俊臣、刘光业之辈是一路人,有万国俊在身边,萧郎未必能查明真相。”
“你倒是肯为他说话,要不要朕为你指婚呐?”
太后转回头,锐利的眼神扫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忙噤口不言。
“哼!”
太后这才收回目光,又哼了声:“竖子总是坏朕的事,看来不能再让他留在右肃政台了,此间事了,便让他滚去司宾寺!”
上官婉儿暗舒了口气,眸中也绽现出一抹笑意。
让萧业去司宾寺?
昨日周兴已经被任为司宾寺少卿,从四品上!
右肃政台!
“砰!”
来俊臣狠狠一掌击在案上,眼中怒火闪烁!
案头,摆放着万国俊的骨灰坛与事发卷宗。
下方,陈蕃缩脖低首,气都不敢喘。
“好,好,好一个萧郎,萧大人呐,本官小瞧了你啊!”
来俊臣森然笑道。
如果说右肃政台是太后养的狗,那他和刘光业就是狗王,狗王手下的狗崽子死了一条本来不算太大的事,可万国俊明摆着是被萧业害死的,让他情何以堪?
“哼!”
刘光业哼了声,一指陈藩:“此人疑似萧贼同谋,拿下台狱,严加拷问!”
“慢!”
陈蕃一惊,豁出去道:“刘中丞,卷宗上写的清楚明白,万大人乃连夜奔驰,冻累而死,下官只是协同办案,只负责记录卷宗,将所看到的,听到的记录下来,万大人求功心切,自己死了,与下官何干?”
人群中,起了些议论声,很多低级令吏书吏都带上了同情之色。
刘光业心里一凛。
确实,右肃政台的御史只有二十来人,真正办事的,还是广大的书吏令吏,陈藩说的也没错,他就是个负责记录的,死了万国俊,拿他撒什么气?
真办了陈藩,只怕会寒了众人心,还有哪个敢再用心做事?
只是刘光业身为御史中丞,话已经出口,他需要个台阶下。
“诶~~”
来俊臣拦住道:“陈大人最初是从御史台迁来右肃政台,算是创建元老之一,办事可靠,尽心尽力,此事也怪不得陈大人,你且回去罢,路上遇了风寒,这段时间就在家里休养,过一阵子,台里自会传召于你。”
“多谢来中丞!”
陈藩长吁了口气,拱了拱手,忙不迭离去。
虽然来俊臣递了梯子,但刘光业心里不大舒服,这事弄的,他成了小人,来俊臣反落了个体恤下属的美名,于是哼道:“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
“你等先退下去!”
来俊臣先挥了挥手,待众人退去,才道:“萧业在外面,现在派人去拿他,怕是已经迟了,不如把此案作实!”
“如何做?”
刘光业问道。
来俊臣压低声音道:“都水监监正、少监等几个官员,都没怎么经过事,只要吓一吓,把责任全推给蒋方,岂难不从?那姓萧的在外面做了什么,咱们不问,就扣死蒋方,拿住他的命脉,只要他阵脚一乱,必有机可趁,就算他能狠下心来,不理不问,也可以用蒋方给万国俊抵命,刘中丞以为如何?”
“妙,妙计!”
刘光业赞道:“还是来大人看的透彻,盯着蒋方,整盘棋就活了,任他姓萧的三头六臂,难道还敢潜入台狱劫人不成?哈,若真是如此,本官还巴不得呢!”
来俊臣眼里阴险的笑容一闪,便道:“为防意外,审讯都水监之事便由刘大人亲为,如何?”
“好,本官这就下台狱!”
刘光业霍的起身,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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