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刚好在津南,学校已经开学了一阵子,老师虽然没几个,但就目前的学生而言,已经够用了。
李秀娟从图书馆出来,见到阿诚来学校,连忙上前打招呼。
“唐副校长。”
“李老师。”阿诚点头应道。
李秀娟是李世光的女儿,中学毕业后刚好唐宁要办学校,她喜欢唐宁也支持这件事,便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当老师。
刚好外界纷乱,她父母也担心她自己去外面求学遇到什么乱子,顺势就答应了这件事。
这姑娘虽然生活上娇气了一点,但学习还是挺好的,也有热情和爱心,通过面试之后就成为了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师。
阿诚本来觉得自己就是个打杂的,可学校建好了,大家都要推他上位,就连唐宁都首肯他做副校长,他浑身都别扭,只好更加兢兢业业的工作,努力办好学校里的每一件事。
刚开始听人叫他校长,他只觉得耳根发痒,整个身子都要烧起来,这阵子好不容易才稍稍适应了一下。
“图书馆的书目都核对完成了吗?”
学校要建图书馆也是唐宁决定的,她拟订了书目,眼下正一批批的书来到,这件事就要学校的老师来完成核对整理了。
李秀娟点点头,“刚刚核对好,唐姐姐拟的书目是很好的,只是有些孩子基础太差,需要一些更加低龄的读物,不知道上海有没有,唐副校长,你和唐姐姐写信的时候能不能提一提呀?”
“可以,小姐事情多的很,我提上一提,不过更多的还是要靠咱们的老师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阿诚长的不差,现在又有了地位,看起来就非常像样了。
再加上他原来跟比他优秀的人沟通,都会觉得紧张,后来他就学着唐宁的说话方式,很快就树立了年轻但是沉稳的形象。
他觉得,小姐教了他很多,不止是画图和设计,更多的是行事作风一言一行。
他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和问题的时候,经常会仔细的回想小姐的方式,假如小姐遇到这种问题她会怎么解决,渐渐的,他便学会了不急不躁,遇到事情不紧张,稳得住自己更稳得住学校的这些人。
老师、政府相关人员,哪怕是学校食堂的工人,都需要他去打交道。
唐宁说把这里交给他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真真正正的交给他了,他不能让小姐失望,便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去学,去办,好在学校是建起来了,学生也招到了,老师也都一一就位,还挺团结一心的。
小姐在信里面夸了他,可他自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唯恐让小姐失望。
随着这些学生的小脸一天比一天开心,眼神一天比一天明亮,他更是沉甸甸的,肩膀上的责任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肩负起来了,就不能放下。
比如此刻他和李秀娟说话,李秀娟便觉得心里有了主意,果然是唐副校长,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搞得定。
可在唐新诚的心中,他又懂什么呢,只是跟着小姐学了一点皮毛罢了。
李秀娟不知道啊,此刻唐副校长就是她最崇拜的人,她抬起年轻有朝气的眼睛,笑着说道。
“那我跟王老师陈老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我们自己先编一些小故事出来,或者一些朗朗上口的歌谣,能够让孩子们好记一些。”
“这个方法很好,这件事做成了,我要给小姐提一下,好好夸夸你。”
阿诚也跟着笑了,孩子们便于记忆,老师们也更加的团结,学校的一切都欣欣向荣。
“我一定会努力的,唐副校长,千万别忘记对唐姐姐提起我!”
李秀娟满脸的坚定,她还记得唐宁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是来找她姆妈办事,那时候的唐姐姐还是张唐氏。
后来,她得知唐姐姐居然那么勇敢,状告夫家,最终顶着前所未有的非议成功和丈夫离婚并且还拿回了自己被侵吞的嫁妆,她不知道心里有多震惊,震惊过后就是佩服。
可后来,唐姐姐拿出了一半的嫁妆给津南建了免费的学校,供贫困的孩子读书,连吃饭都包了。
又有人猜测,她是不是想要一个好名声,还有的是人不相信,想着嘴上说的好听,最后钱还不是被她本人和政府分了,真正能落到贫困孩子身上的,能有几个。
五万大洋呢,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够舒舒坦坦花用一辈子了,唐宁真的说拿就拿了?
就连她和姆妈都不十分肯定,姆妈还说,或许是给政府的表态,为了让官司能够倾向于她。
不过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很多人连个样子都不做呢,最起码唐宁肯切切实实的拿出来。
可后来,学校建起来了,招生告示也贴的全津南都是,还有招聘教师的。
李秀娟的一个同学被家里人押着去嫁人,还有的去了上海读书,但更多的是回到家等待嫁人,李秀娟不想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种,可让她去上海读书,她又觉得害怕,而且父母都在津南,一时半会也调不去上海,只好作罢。
后来她就去了学校试试看,如果能做老师,也算是一件好事,她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帮助这些孩子,可她还能用自己的知识和劳动来给他们提供帮助,这不是也挺好的吗。
亲自参与到学校的建设中,李秀娟才觉得唐宁的不容易。
她心中的唐姐姐……实在是一个机具传奇色彩的女子。她嫉恶如仇,对虐待她的夫家,毫不留情,追究到底,可她又有圣母心肠,对待素不相识的贫困孩子,她规划好了一切,让孩子能够有书读能吃饱饭,给了他们一个光明了许多的未来。
不知不觉中,唐姐姐已经成为了李秀娟的榜样。
父母也很支持她的工作,他们和唐姐姐的关系也不错,李秀娟每次打开衣柜看到那几件昂贵的洋装,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都是唐姐姐送的,这些衣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的自己是一个只知道虚荣的女孩子,她也并没有再穿,她现在不需要参加华而不实的聚会。
而是想着用自己积攒下来的薪水,要买什么礼物送给父母和唐姐姐。
唐宁收到阿诚的来信才知道,张为民居然能够跌破底线,把他亲爹给告了。
真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招,可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亲爹从小到大对他的花费绝对是能算出一笔巨款的,想要告赢还是有些难。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的孩子,不好好的教育,长大了以后祸害的只能是自己。太对了,张为民就是明显的被吹捧着长大,无止境的满足他任何要求,等到他已经长大,破坏性足够强的时候,父母突然发现无法满足他了,反噬的时间就到了。
张家的热闹她倒是挺想看的,好像还牵扯上了程家,真是好玩。
“小姐,”小芳轻轻敲门,“程家的那位小姐来了。”
小芳并不想说什么二小姐,或者是您的妹妹,反正程玉芬姓程,自家小姐是唐家的,在自家小姐心里根本就和程玉芬不是姐妹。
“程玉芬来了?”唐宁收拾好书桌,起身走出去。
程玉芬果然站在院子里,她还挎了个篮子,上面盖着白布,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仿佛是吃食。
这个点儿,程子龙快要放学回来了,赶着来送程子龙吃的吧。
“大姐,听人说你都会写文章了,厉害得很呢,哎,我是个脑子笨的,学不来大姐这些赚钱的法子,一个女人在上海能从男人堆儿里轻轻松松的赚到钱,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我呀,也就只能靠着为民哥,过过贤妻良母的日子罢了。”
不愧是程玉芬,一张口就这么不招人喜欢。
她站在院子里,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强忍着自己的嫉妒,冲着唐宁开口。
写文章?那不是男人才会的事儿么,而且还是读书人做的,也不知道唐宁使了什么法子,她听人说的时候根本不相信,自己去买了报纸才信了。
不但写了,据说还写的特别好!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真是够不要脸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唐宁笑了笑,缓缓走过去,久坐对腰椎脊椎都不好,她就当出来散步了。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嗯?程玉芬抬头看她,只听她继续说道。
“你的脑子的确是笨的。”
程玉芬一下子气的脸涨红,“别以为你会写文章骂人就了不起,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勾搭上了几个男作家捧你的臭脚罢了,以为谁不知道你的勾当!”
她就想要撕下唐宁那总是淡然的表面,露出她丑恶的真面目!
她想要激怒唐宁,等到子龙回来,让他亲眼看看他心目中的好大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哎呦,气大伤身,不要急嘛。”
唐宁轻飘飘的接了一句,本来不想多搭理她的,但看她这样送上门来,辛辛苦苦的,总不能白忙活一场啊。
她看向程玉芬身后,稍微讶异的说道,“子龙,你怎么回来了?刚才听到你二姐说什么了吧?”
程玉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难堪至极,嗓音也干涩起来。
“子龙,你别误会,二姐是来……”
她回头解释,身后空无一人。
恼羞成怒的程玉芬怒瞪着唐宁,“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知道,我没有你聪明,耍这些把戏耍不过你,但你也不要太得意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子龙早晚会发现你的真面目的!我和子龙才是亲姐弟,他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你哄了他,等到他以后能分辨清楚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或许是真的太气了,平白被唐宁耍了一道,程玉芬说着,眼睛都红了。
“子龙你回来啦?”唐宁看着她的身后招呼道。
程玉芬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的瞪着唐宁,“你是不是蠢,同样的当我能上两次吗?你这个无耻的贱人——”
“二姐!”
程子龙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脏话脱口而出的程玉芬,大步走过去。
对着程玉芬不知所措的脸,质问道,“你来干什么?上门骂人吗?走,这里不欢迎你。”
“子龙……”程玉芬恨得眼泪直掉,声音哽咽,“子龙,我的好弟弟,你误会了,我不是上门来骂人的,都是唐宁在骗我,她耍我!不信你问她,刚才你没回来她还骗我说你回来了,这会儿我以为她又在骗我……”
程子龙只觉得脑子嗡嗡直想,“好了好了,你说吧,你到底来干嘛的。”
“我……”程玉芬知道再怎么说也挽回不了今天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了,只好憋屈着,“我做了些你爱吃的拿来,你看看,二姐一早就开始做了,忙了半天呢。”
她掀开篮子上的白布,露出底下的面点来。
“你拿着吃呀,你怎么不吃呀?”
看着程子龙一动不动,程玉芬着急了,“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还跟二姐抢来着!你放心,我多放了糖的,你绝对爱吃。以后咱们姐弟都在上海,有二姐在,一定让你吃的好好的,照顾好你。”
程子龙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僵硬着身体听完程玉芬絮絮叨叨,忍不住闭上眼睛。
“二姐,我现在不爱吃这个了。”
“怎么不爱吃了,你生二姐的气是不是?”程玉芬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我爱吃的,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爱吃了。”程子龙忍无可忍,拉着她走到外面,“二姐,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不要这样了,我们都难受。”
“你现在是不认我这个二姐了呀,你不记得小时候我替你挨了多少打?”程玉芬心中充满了恨意。
“你替我挨打?难道不是你从小嫉妒爹娘更疼我,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吗?”
程子龙冷着脸看向她。
一些非常不美好的记忆被唤醒,他的眼神看的程玉芬也心惊胆战。
“你,你都还记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