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啊。周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
他泣不成声,他的公主死在他怀里,那年冬天好冷啊,周鼎从此最讨厌冬天。
他年年去做雪雕,他的手冻得青一块紫一块,连笔都拿不起来,他跪在床上,身子发抖地乞求。
“公主,你再怜惜怜惜奴才,好不好?”周鼎求你。
可是再也没有人来怜惜他,王宫外的红梅开了一年又一年,却没有一个人给他折梅,放在床头。
周鼎捧着云苏的手:“……奴才……”他呜咽了一声:“奴才做了好多新的雪雕,公主,你瞧一瞧,好不好?”
云苏手指动了一下。
“奴才买了好多新的蜜饯奴才没有骗公主,蜜饯……蜜饯真的是给你的……”他闭上眼睛,眼泪留下来,“我明明没有给她。”他真的没有给元嘉。
自从遇见她起,周鼎的蜜饯就都是她的啊。
他年少时所有的欢喜和心动,他这一生所有碌碌的风景,只有她是鲜亮的。
只有那一年冬天的周鼎是活着的。
云苏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点,周鼎的眼泪一点点全都淌到她手上,她撇过头,觉得难过。
“周鼎好爱你啊。”周鼎的声音低低。
云苏有些怔怔的。
周鼎与她十指相扣,他闭着眼睛,年轻的帝王跪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云苏看着他。
——周鼎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当奴才的时候他都没有屈服过任何人,可是他现在居然跪着半伏在她床边痛哭。
“……周鼎。”云苏喊了他一声,她还是想跟他说清楚。
她想知道,想知道元嘉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了元嘉。
周鼎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呼吸一顿。
是公主在叫他吗?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少女。
“周鼎,你没有在做梦。”云苏轻声道。
酒醉让她头还有些疼,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她被少年一把扯进怀里。
凶猛的力道磕到了云苏的鼻子,她整个人被好用力地摁在周鼎怀里。
少年掌心紧紧搂着她的肩头,他身体开始发抖。
周鼎小心翼翼地抚上少女漂亮的小脸,他抽泣着,俯身亲了云苏。
“……公主,你是不是回来了?”
他怔怔问。
“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第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啊,周鼎等了五年,这五年,周鼎生不如死。
“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元嘉。”周鼎抽泣着解释,“蜜饯……蜜饯是给你的,不是给元嘉的……”
“还有雪雕……我,我做了新的,我练习了好久好久,这次好漂亮,我都你重新做了,都是新的,都给你,好不好……”
云苏也忍不住有点想哭,周鼎捧着她的小脸一直亲。
粗粝的手指和云苏的手扣在一起,云苏摸到了他满手的冻伤。
周鼎爱她吗?
云苏现在觉得——周鼎现在这模样,除了她,还能爱谁呢。
少年指腹扣住她脸颊,痴迷又痛苦,他火热的脸和云苏微凉的脸颊贴在一起,说:“我只爱你。”
云苏的手被他扣得好紧,当那上几十个雪雕摆在他面前,她看见他真的满手伤的时候,她依在周鼎怀里,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青年。可他眼神里满是水光,这样的神情,比五年前那次要更真诚。
或许他接近她目的不纯,可云苏知道,周鼎现在一定很爱她了。
他手捧起一个又一个雪雕给她看,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小手指。
云苏到底还是心软了。
帝王怀抱火热,他还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荷包。
“奴才一直没有扔扔……”周鼎说,“奴才总觉得,公主不会不要我。”
“奴才做梦都想与公主白头到老……”说到这里周鼎低下头,很是委屈,“可是这好几年,公主却连梦也不愿意施舍给奴才……”
窗外寒风呼啸,周鼎在一个冬天丢掉了他的公主,他又惊又惶,知道自己犯了错。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周鼎问她啊,“公主,你还愿不愿意……陪奴才来过新年啊?”
云苏看着他,周鼎见她不说话,立即就低下头来。
“请您怜惜奴才……”他说。
云苏叹了一口气。
“周鼎。”她说,“你再也不要叫我难过啦……”
“今年,我陪你过新年。”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周鼎眨了两下眼睛,却好像还想哭。
“我们过新年啦,周鼎。”
养心殿外红梅似火,周鼎熬了五年,不见山川不见月。
而今年,他终于——要过新年了。
太极殿那边张老丞相久久等不到周鼎,心里猜事情是不是成功了。
他派人往养心殿这边来探查情况,不久居然等来了封后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氏有女,名苏性静,温慧秉心,柔嘉表度,六行皆备,久昭淑德,朕心备爱,特于今日,立为中宫,钦此!”
张老丞相傻眼了。
梁姨娘和云亭也傻眼了。
云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家里出了个皇后,这简直是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惊喜啊!
他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还是觉得简直不敢置信。
当晚云苏留在了皇宫,一个月后就举行了大典。
周鼎为了这一天已经整整准备了五年,礼服之类的东西都是早早就备下了的。
听风和听雨在被接来吴国的时候,看见云苏的时候人都傻了,上上下下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又犹犹豫豫地问了好几个问题,最终才确认了眼前这个真的是公主。
听风背过身擦眼泪,听雨则是抱着云苏就嚎啕大哭。
关于云苏又重新活过来一事,周鼎对外的说词是寻人做了法事,将云苏的魂魄聚集,重新生出了肉体。
可是周鼎知道不是这样的。
新婚后第一天,云苏在床上被弄得压根起不来床。
温热的肌肤相贴,周鼎顺着她脖颈咬,差点从此君王不早朝。
耐不住的时候,云苏哭着吓他:“你不怕我是什么呀?啊呀……别……”
周鼎却丝毫不在意。
“公主……”他轻声道,“奴才只想和你在一起,奴才什么也不管……”
外面的雪簌簌落下,烛光下少女眉眼娇媚。
周鼎捧着她脸,他想。
——周鼎爱她,她是囊括了他生命全部光芒的明月,山河远,娇梅艳,但见娇颜郎不渡。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又一直就好了,其他的,周鼎都不在乎。
不管你是什么,公主。周鼎爱你,赴汤蹈海,终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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