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斩两千九百甲,你之前不是有伤在身吗,怎么,好了?”彭园画问。
“这不又伤了!”
慕容笙苦笑一声,歇了半个时辰,脸上总算有了血色,有三大神功护体,恢复得自然要快一些。
彼时,白狼将他身上的血渍也舔干净了,还在津津有味地舔肌肤,黏糊糊的,为免背上个卸磨杀驴的坏名声,他都不好意思拒绝。
“你是从西蛮回来的吧?”彭园画忽然问。
慕容笙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不是去找她的,去了趟圣府宫而已。”
“我知道你不会去找她,你想的人是雒阳妹妹。”
彭园画的讽刺,再次让慕容笙无语,诚然,他确实对不起徐漠烟,当初为什么要去竞选驸马,还不如直接杀入皇城问个明白。
良久,慕容笙才说:“要不你回去吧,你爹会担心的。”
彭园画没有说话。
沉默。
“带我去见见你的雒阳妹妹吧!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彭园画忽然说。
慕容笙还真想不出理由拒绝。
彭园画让慕容笙骑着她的坐骑白狼,自己步行,朝玉门关城下走去。
慕容笙方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白狼舔去血渍,原来是为了用血驯服它,狼性难驯,驯之必要付出代价,好个心思缜密的丫头。
见到慕容笙走来,荔枝欢快地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大哥哥好厉害,摄于白狼的威势,停在了十步以外。
其余人众对慕容笙也佩服之极,一改先前的排斥态度,纷纷称赞他是大英雄大豪杰。
此役过后,不夜城仅剩下三人,有伤在身的七公子东盎,及两个受命保护他安危而没有上阵的教众。三人神情落寞,守在东林的尸首前,云淡风轻。一路走来,不夜城拼得几乎全军覆没,他们总算看透了,这世道,死人再正常不过,何必悲伤。
东盎脸颊上滑下两行清泪。
“傅将军,楼兰军和狼族大军皆已退去,请开城门放行吧!”慕容笙说。
“慕容笙,你好大的胆子,与狼族妖女勾结,意图颠覆我大渊社稷!”
做人最高的境界,要么不做错事,要么一错再错,很显然,傅玉廷选择做后者,如果此时放过慕容笙,传出去他成了英雄豪杰,自己岂不是要臭名昭著?他武功又高,战力远超一品,回头再来报仇怎么办?
一错再错,斩草除根,这才是傅玉廷一贯的作风。
城头将士,一齐拉弓上箭,齐刷刷地瞄准城下。
“傅玉廷,你想做什么?”慕容笙强忍疼痛喝道。
“还有你们这群异族贱民,居然冒充我大渊子民,意图浑水摸鱼,夺我城池。全部格杀勿论。”
傅玉廷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一半是冲着慕容笙去的。
彭园画挟着荔枝,驾轻功纵跃远离箭雨,白狼载着慕容笙紧随其后,直到二里外箭雨不可触及时才停下。
城下的人众则遭了殃,被射倒三四十人,余者呼天抢地,抱头鼠窜,无疑成了活靶子,更引起守城兵的猎杀兴趣,反倒是紧贴着城墙的一些个聪明人躲过一劫。
倒地的人中,荔枝爷爷赫然在列。
“爷爷!”
荔枝哭喊着就要冲过去,被彭园画给控制住了,荔枝一急之下咬了她的手,鲜血直流,她也没松开。
慕容笙愤然跳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望着城头大吼一声:“傅玉廷!”
傅玉廷目光如炬,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开城门,诛杀叛……”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项上人头凭空落下,摔在了城脚,城墙上洒下一行血迹。
傅玉廷可是甘州数一数二的高手,号称一品无敌,项上人头居然被如此轻而易举砍掉,能做到这点的,当世能有几人?
那是一柄明晃晃的金剑,灿若黄油,割掉脑袋后,迅速回鞘,与出鞘时一般犀利。
“哼,一品高手!”
出剑者立在城头,冷笑一声,两缕花白头发遮住了脸颊,一对眸子中寒光射出,颇有一股阴冷外露。
“剑魔!”
城头士卒皆是一脸惊恐神情,手中的武器纷纷放了下来,慢步向后退去。
剑魔凤鸣,留在他身后的不过一座座废墟,皇宫都来去自如,号称可与孔仙胄争天下第一的大渊八皇子赵护印都奈何不得,这些个破铜烂铁在他面前,不过丢人现眼而已。
这玉门关也曾有幸成为他身后的废墟,那也是西蛮最接近攻下玉门关的一次,大将军许归朝千里驰援,得以保住玉门关不破。
目下城上老卒中,有好几个是当年的幸存者,那时他们还懂得反抗,想着上去给剑魔身上留下点印迹,挣点军功,从二十年前的失败后,他们汲取了足够的教训,面对剑魔,最好的反击就是放弃抵抗。
凤鸣与常人最大的区别是,没有人性,不然怎可成魔。
与魔斗,自取灭亡!
城下人众噤若寒蝉,蜷缩在城墙下,望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无限遐想,听说剑魔杀人不眨眼,好坏不分,跑是不跑?
“凤大侠,别来无恙!”
慕容笙是在确认凤鸣是否清醒,免得发起狂来,又屠了玉门关,自己最好状态时都不是其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站那么远干什么,我现在清醒得很!”凤鸣笑道。
荔枝终于挣脱束缚,奔上前去,抱着爷爷嚎啕大哭。
慕容笙呵呵一笑,与彭园画一同走上前去,见她的手在滴血,伸手抹去血迹,关切道:“疼不疼?”
彭园画白了他一眼,“本来不疼,你这糙手一抹反而疼了。”
慕容笙苦笑着松开了手。
彭园画暗暗自责,聪明丫头怎么会说糊涂话。
荔枝的爷爷身中数箭,箭箭致命,许是放不下孙女才坚持着没咽下最后一口气,见到慕容笙,挣扎着伸了伸手,却说不出话来。
慕容笙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会照顾荔枝的。”
老人欣慰一笑,闭上了眼。
荔枝嚎啕大哭。
彭园画陪在她身边。
城门大开。
幸存的百姓商客,纷纷入关,开始新的生活,这九死一生的劫难算是躲过了,至于死者,哪有说理的地方,这本就是乱世,活着也受罪。
守城士卒见到慕容笙,唯唯诺诺,紧靠墙根,头都不敢抬。
慕容笙走上城头,指了指城外不远处,东林正带着两个教众挖坑埋尸体,对士卒说:“去帮他们!”
守城将士正愁不知如何面对剑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借着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连声应和着是,出城去了。
凤鸣望着关外遍地的尸体,伸手一划,说道:“这都是你的杰作?”
慕容笙自嘲一笑,“我斩两千九百甲,还不及前辈你斩一颗头颅值钱。”
“你画龙,我点睛,世人更看重大手笔,你小子,往后有的是麻烦上门。”
凤鸣邀他盘膝而坐,面对面为他输入真气,助其疗伤,慕容笙再起身时虽然也瘸,不过没那么严重了。
二人立在城头,眺目远望,城外多了二十座立着不夜城标志的坟墓。
“我曾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互相敬重,他说要帮我找儿子,我说要帮他守城,结果两人都失言了。”凤鸣说。
“结果你们谁也没成功!”慕容笙笑道。
凤鸣没有生气,继续道:“有赵护印在,我杀不了赵元丰,之所以不杀郭氏四兄弟,是留给你的。”
“经前辈一提醒,这甘州似乎不得安宁了。”慕容笙说。
凤鸣也不言语,毫无征兆之下,飘然下了城头,掠向大漠。
“前辈何往?”
“找儿子!”
慕容笙摇摇头,深深替这个疯疯癫癫的剑神感到惋惜。
彭园画帮着荔枝葬了爷爷,登上城头,问道:“你们两很熟?我可是听说这剑魔没什么朋友的,在他眼中只有敌人,全天下也视他做敌人。”
慕容笙凄然一笑,没有言语,算是认同她的观点吧,“他去了北方杀人,你要不要回去提醒一下。”
彭园画稍一犹豫,将荔枝交给他,乘着白狼急匆匆地走了,留了句:“你在甘州等我。”
黄衣白狼,驰骋在草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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