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丞相府内堂。
郭效忠与郭鸿图兄弟相对而坐,正在博弈,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发挥出来的水平还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说是博弈,其实是各怀心事,却殊途同归,想着同一个人,慕容笙。
“大哥,用不着担心,慕容宸都被咱们拖死了,一个小毛孩有什么可怕的。”郭鸿图虽这样安慰郭效忠,自己却脸色更加凝重。
郭效忠长吁一声,叹道:“慕容笙这小子与他老子不一样,不循规蹈矩,不按套路出牌。”
郭鸿图手执黑子,悬而不落,极其肯定地说:“这臭小子,我跟他交过手,绝无能力将一组郭姓死士和两千弩军全部歼灭。”
郭效忠说:“不是他又是谁呢?玉门关外,这小子一剑斩两千九百甲,可不是空穴来风,我早派人核实过了,九成九是真的。”
这时,有身着甲胄头戴面具的死士进来禀报,“相爷,找到尸体了,两千零一十八,不多不少,初步断定,是被狼族羽翼军所杀。”
郭鸿图斥道,“混账,戎州怎么可能有狼族军队?”
郭姓死士丝毫不显怯懦,解释道:“大人,千真万确,小的亲自到事发地周边探过,大雪封山之前,确有狼族军队南下戎州,凭覆盖在雪中的足迹判断,至少有三千人马。”
郭效忠一挥手让他出去,恨得咬牙切齿,“陆乃辛这老匹夫!”
“大哥,陆乃辛放狼族军队入关,在我大渊国土杀我大渊的将士,这家伙肯定是跟狼族有勾结,给自己寻退路,或者是想谋反,应该及早向皇上禀报此事。”郭鸿图说。
“陆乃辛在北辰府根深蒂固,又手握重兵,逼急了会狗急跳墙的,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派几个利索点的,去北辰府探探情况。你亲自去趟玉门关,这可是收服傅甘州的好机会。”郭效忠狞笑道。
郭鸿图稍一愣便想明白了,狼族不止可以从雁门关入中原,还可以绕道从玉门关入,陆乃辛不好对付,想拿下傅甘州却是轻而易举。
傅甘州为人执拗,向来不懂得阿谀攀附,不过武功奇高,守城拔寨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得凤鸣赠月冲,更加如虎添翼。此不服教化之人,郭氏兄弟原本不想委以守关重任,奈何韩百韬听话却无真本领,又不得不重用他。
郭氏兄弟要找一个能守得住玉门关此等紧要关口的亲信以为退路,久寻无着落,不得不在收服傅甘州这条路上打主意,而今可算是等到了好机会。
郭效忠不忘提醒道:“傅甘州是虎,不是猫,驯服起来势必要花些功夫,不可急躁。”
郭鸿图应声是。
北方狼族。
巴彦淖尔盟。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万千个穹庐如雨后新笋,林立分布,密密麻麻。
穹庐以柳木为骨,正如南方罘思,可以卷舒,面前开门,上如伞骨,顶开一窍,谓之天窗,皆以毡为衣,车上载行。
在狼族首领、巴彦淖尔盟盟主乌兰扎主持下,一场盛大的婚宴正在进行。
北方狼族独占三千里草原,划分成阿拉善、巴彦淖尔、乌兰察布、赤峰四盟,四盟独立存在,各有放牧区域,无战事则和睦相处,有战事则同仇敌忾,巴彦淖尔最为强大,其盟主乌兰扎已连任狼族首领二十年之久,威望震天。
万千穹庐之中,一条红地毯从中间最高大的穹庐前延伸开去,直到三里开外,一辆被装点的富丽堂皇的八匹马马车停在穹庐前,受万人仰望。
彭园画身着盛装,被父亲彭若来牵着走到乌兰扎面前,年迈但气宇非凡的乌兰扎亲自将那象征尊贵和至高无上的黄色哈达给彭园画戴上,“画儿,你为咱们狼族做出的卓越贡献,必将永载史册,永垂不朽!”
谁也想不通,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狼族,为何要与高丽联姻,莫不是乌兰扎老了,想要平稳地安度晚年?
狼族万人跪送。
彭园画走到只有盟主才有资格乘坐的八马马车前,彭若来扶着她上了车。
彭园画站在车帷前,眺望远方,此刻她多么希望那个男人出现,带她远走高飞,至少听他说一句话,让她了断牵挂。
号角声响起,马车缓缓向前移动。
直到红地毯走尽,彭园画仍旧站在车帷前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在冬日下,苍凉枯黄,漫无边际。
西蛮。
西京皇城。
西蛮皇帝胡罕大笑着来到碧水寒烟宫,粗狂的声音肆意传送,“美人,看看寡人将谁给你带来了。”
屏风之后,皇后徐漠烟缓步走出来,当看到胡罕身后之人时,不禁愣住了。那人与她四目相接只一瞬,慌忙低下了头去。
身材彪悍的胡罕捏住了那人的脖子,生生将他的头掰了起来,笑道:“低头干什么,抬起头来让美人看看。”
不用看脸,徐漠烟但凭气息可以判断,被胡罕带来之人是打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皇甫瑜,只不过他身着太监服饰,让她思绪有些难以平定,她哽咽着问胡罕:“你对他做了什么?”
同来的还有胡罕的贴身太监,俗称大内总管,笑着说道:“陛下见娘娘整日闷闷不乐,废了千辛万苦才将娘娘的发小弄来陪娘娘,但是咱们宫中有规定,后宫除了帝王,任何男子都不得踏入,老奴思来想去才想到这么一个好办法,幸得陛下采纳。皇甫公子才华一流,往后陪着娘娘,可免却娘娘思乡之苦。”
剑影快如闪电般掠过,总管太监都没来得及惨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脖颈处血如泉涌,徐漠烟执剑在他脸上连续猛戳几下,冷笑道:“做狗有做狗的方法,可惜你不会。”
胡罕见到这情形,喜得哈哈大笑,“美人,你终于笑了,终于笑了!”
他一把夺过徐漠烟手中的剑,甩出了门外,拦腰抱起她,走向了龙床。
徐漠烟任由他抱着,头倒立朝下,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涟漪。
便在皇甫瑜注视之下,曾经青梅竹马的爱人,被胡罕重重地压在了龙床之上。不过这是合法合规的,谁让人家是夫妻呢。但自始至终,徐漠烟都面无表情。
皇甫瑜看得心痛,真想上去一剑了却了胡罕的性命,但胡罕武功高强,是出名的莽夫,岂是他能敌的,况且在这杀了胡罕,他一死倒无所谓,可却要连累了漠烟。
一番云雨过后,胡罕心满意足地从徐漠烟身上爬起来,稍微歇息一会,穿上衣服往外走去,临走对门口的皇甫瑜笑道:“好好伺候皇后,她若是不高兴,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徐漠烟脸色冷峻,赤裸坐在床头,不声不响。大冬天的,感冒了可怎么着。皇甫瑜跑过去给她披上了衣服。
徐漠烟不动声色,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
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大渊万万人,只有皇甫瑜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她满怀的感激,无以言表。
皇甫瑜紧紧搂住徐漠烟,将此行郭效忠的重托尽皆抛之脑后,他看得出徐漠烟的凄苦与孤独,不愿损毁了自己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从前二十年,此后万万年,他都只愿对她一个人好。
皇甫瑜苦笑着,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我不愿你独自一人身处异地他乡,所以就找来了。”
徐漠烟终于没忍住,倒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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