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黑衣人是会水的,夜色之中,如一两条游鱼一般潜在汽船的船底,似乎想要凿船,但很快他们就会被王府带来的侍卫一个个从水中押上来。
总之,这些场面,让游蕊印象中那些来无影去无影的杀手形象大打折扣。
宿岩其实并没有动这些大地主的蛋糕,反而还给他们换了一个更大更好吃的,但这些人就是不愿意,守着原有的东西不愿放手。
游蕊觉得,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在这样主动有人要改变发展的浪潮中被自己蠢死,真等到历史慢悠悠发展到那一步时,他们也会是被时代淘汰掉的那一批。
从来就没有长青不衰的人家,而在时代巨变的时候,最能过滤下来的一批既得利益者就是这样目光短浅的人,同时,也会有人趁上东风,从籍籍无名到声名巨显。
一刻钟后,汽船鸣笛,继续前行,亮着暖色灯光的室内,宿岩放下刚从那些黑衣人口中审出来的名单。
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们下一个不会停靠的地点,余州的士绅人家。
他们联合一些亲友,出钱招募了十几个曾经江湖上颇有名声的浪客。只不过他们可能没有想到,由于江湖的衰微,很多江湖人都不经常碰刀枪,功夫也稀疏了。
更何况,这些刺客要面对的不是同等的船量,而是钢铁打造的“巨舰”,自然会出乎那些士绅们意料之外地很快就被擒住。
宿岩把名单交给贾元,让他先行一步去余洲,把上面的人家都处置处置。
这一次的刺杀,宿岩仍然很仁慈,没有参与的不知情的,全都宽大处理,听得游蕊都以为他现在改信佛了。
宿岩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你好好的,信佛也无所谓。”
主要是他的妻子可能有了身孕,还是不要见血光比较好。
游蕊完全不知道宿岩比她还早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看了会儿书就上床睡觉去了。
汽船的速度比之传统的帆船,快出很多,他们才离开宁州半天时间,却已经行处六七百里。
李守成送走摄政王一行,回头看看,自己这个宁州府,以前连他这个知府都能掣肘的几户人家,现在都干干净净的,不由就对王爷多了些感激。
心情不错地回到府衙,一个小丫鬟在旁边等着,一见他便走过来,道:“老爷,夫人请您去一趟。”
夫人请他?
李守成觉得很新奇,没说什么,跟着丫鬟过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李夫人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从外面昏暗灯光中走进来的男人,他是瘦高型的人,由于长期身在高位,自有一股怎么都忽视不了的让人信服的威严。
以前刚出嫁的时候,对于这个男人,自己也是有过期待的吧?
李夫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听见男人问她,“夫人请我来所谓何事?”
李夫人突然笑了下,她感谢李守成之前请她去陪摄政王妃,虽然她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王妃的一句话却让她想很多。
当时她们说到了妇人改嫁和离之事,有些人鄙视,有些人高高在上地觉得那些二嫁的女人低人一等。
摄政王妃却说,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男人和离之后都能续娶,女子改嫁自然理所应当,只要是不危害他人,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便是正当的。
王妃还说,每个人都应该先爱自己,如此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也才能把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好。
李夫人回头往昔,发现她自从嫁给李守成,得知他并不喜欢她,她过得就有些颓废了,什么都是得过且过。
虽然她嫁的是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但如果细心经营,未必不能有一个好的家庭。
既然已经没有经营好这个家庭,她何不早早抽身,去给自己寻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巢。
“我们和离吧。”灯光下,李夫人笑着对李守成道。
李守成抬起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其实根本没人在说话。
和离?余氏舍得和离?
李夫人笑了笑,再次道:“李守成,我想跟你和离,我在你家过得很憋屈,你一个妾都能当家做主,我这个正妻实在没面子。”
李守成皱眉道:“当初是你不想管事,我才把府上中馈交给秦氏。”
“我管事的时候,秦氏总有今天的吃食不合口,明天的衣服剌了她的皮,似乎是我看她不顺眼,故意在这方面为难她一样。那是你的心头宠,我自然不敢再继续管了。”
李夫人摇摇头,“都过去的事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不管我的管家权是主动说不要的,还是被动让人拿走的,都是我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李守成还是不明白,“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和离?和离之后你能去哪儿?”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李夫人说道,“听说宁州城要建一座电灯厂坊,招女工,我是识字的,说不定还能做一个管事呢?”
李守成想说没必要,但对上李夫人带着笑意的眼神,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容我再想想,”他说道:“和离不是小事,事关余李两家,我们不能这么随心所欲。”
李夫人想道,当初李守成娶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那你考虑一下吧,”李夫人说道,“如果和离或休妻会影响你李家的名声,你可以向外报我病故。不过我嫁给你的时候,虽然没有带多少嫁妆,但其中一个铺子,现在经营地也很有规模了,我要带走。”
李守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真这么不愿意在李家待着?好歹,对你来说这里还是一个平稳的地方。”
李夫人知道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就算走了,回娘家也没地方待。
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一道声音传来,“老爷,晚饭已经好了,你和姐姐还有什么事没说完的?”
秦氏说着话走进来,到李守成跟前挽住他的手,向李夫人道:“夫人,他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吧。”
李夫人讽刺地笑了下,说道:“我是在跟明媒正娶我的丈夫谈话,怎么他还要劳动你一个妾室道歉?”
从嫁到李家,就没有吃过大夫人任何一顿排头的秦氏愣了愣,然后看向李守成,眼眶子迅速红了,晃着他的手臂道:“老爷,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夫人怎么如此多心。”
李守成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妻妾之间的斗争,今天却是挺明显的,他看向秦氏,说道:“我也觉得你说这话不中听,不想人多心,以后话出口之前先想一想。”
秦氏彻底愣住,继而抬帕子捂住脸,哭着走了。
哭声娇娇啼啼,李夫人听着,心想怪不得李守成对这个二夫人一直都很好,原来对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最起码在取悦李守成方面,秦氏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是李夫人看着李守成,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李夫人知道,这个人是把秦氏当作知心人的,但在秦氏心里,这个人或许只是一个能给她好的生活的人。
说不定那些“知心”,也是在她获知了李守成的喜好之后,故意说给他听做给他看的。
如果这个人换成是另外一个人,那秦氏的“知心”会不会也再换一些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守成要追爱妾离开时,看了夫人一眼,然后就看到她脸上的那种似讽刺又似同情的笑意。
李守成只觉闷了一肚子的火,甩袖就走。
至于和离的事,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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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至一片芦花荡的时候,正是半夜,游蕊从睡梦中醒来,身旁,是宿岩平稳的呼吸声。
可能是真的熟悉了一个人,现在连听到他睡觉时的呼吸声,游蕊都觉得很舒服,很亲切。
像是小猫的呼噜声能让人安心,游蕊觉得宿岩的呼吸现在对她就有这个功效。洁白的月色照在船板上,映照的桌椅影子如在清明的水里一般,她抱住宿岩的腰,在他臂弯里寻了个安稳的姿势。
刚要继续睡,却听外面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婴啼声。
游蕊仔细听了听,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便坐起身。
她的动作幅度一大,一下子就把沉睡中的宿岩惊醒了。
“要喝水吗?”他的手臂还圈在游蕊腰上,声音是刚睡醒的带着清沙的磁性。
游蕊摇摇头,说道:“你听,外面有婴儿的啼哭声。”
宿岩有这一身武功,内力蓬勃而有丰厚,略微一凝神,便听得很清楚。
他也坐起身来,先拿起一件外衣给游蕊披上,“听声音是在东北方,我让人下去看看。”
游蕊点点头,直接把衣服船上,等宿岩叫来侍卫吩咐了,便和宿岩一起站在甲板上等着。
此时时候半夜,船行的很慢,要不然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他们根本听不见。
侍卫从船上放下一艘小木板船,一人乘船一人举着火把,进入芦苇荡,时而停下来听听声音,很快就在一片弯垂的苇絮下面发现一个木盆。
木盆里放着的,可不就是一个抱着麻布布被的小婴儿吗?
看样子,是才生下没多久的。
两个侍卫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年前才娶的媳妇,一个还没娶,此时看到盆里放着一个跟猫仔差不多大的娃娃,谁敢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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