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何言信。
何言信满脸复杂,没想到自己的娘子还有这么一面。
随即又有些苦涩,若不是因为齐王,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了解对方的每一面。
他一开始很担心箐娘,生怕她被李娘子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尤其是听到李娘子对她的耳语时,恨不得暴起杀了对方。而这样的杀意其实早在孩子被掐时就起了。
何言信因为担心没了自己,积怨多时的吴二郎夫妻会对妻儿不利,所以在做饭送饭时都会过去盯着对方。
粥是吴小娘子煮的他倒是放心,除了稀和她二婶不准放盐外,路途中倒也没加别的东西。
今天自己照例去查看,发现李娘子居然朝里面吐了口水,而且还搅拌开来。
急得他马上回身去找箐娘,一直在她身边说着不能吃,希望能出现奇迹。
然后就发现她没吃亏。
他娘子就是聪明!何言信高兴起来,满眼笑意的看着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宋娘子。
他不觉得箐娘这样子心机太深,只觉得可爱罢了,也放下了不少担忧的心。
欺负别人不要紧,千万别叫人欺负了。更何况她只是在反击而已。
而这边宋娘子也被扶起来了,扶她的正是跑出来的吴小娘子。
这孩子也绝,看见地上的粥当即心疼的哭起来。嘴里说着这可是她,她娘和弟弟今天吃的,又专门给留下的饭。
现在打翻了,箐婶子该吃什么?
众人看着地上水份明显很多的稀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仅是跑来这欺负孤儿寡母来了,在家也欺负啊!
前面就说过时下很注重名声,就算这两家和村里关系不太亲近,如今因世道不好礼教崩塌许多,但大家明面上还是要严厉谴责这种行为的。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说教起李娘子来,又安慰一边的宋娘子。
有人去叫一直龟缩在家中的吴二郎出来,让他把粮食还给何家去。
而吴大爷在门后听了一段后被羞臊得没敢出去,回屋在老伴床前艰难的说着话。
他实在没脸见宋娘子,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自己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家里的钱粮又都被二儿媳把控在手中。
尤其是自己的老伴,瘫在床上,一直都是自个和大孙女照顾着,老二夫妻从未进这屋看过他娘一眼。
两人倒是没敢叫他俩喝稀粥,毕竟自己又不是哑巴了,要是出去说了他可就背上不孝的名声。严重起来是会被拉去见官的。
看着眼睛飞快转动的老伴,他拉起对方的手。安抚的拍拍。
“外,边,没,事……放,心。”如今身子是这么个状况,照她那个性子,他可不敢再气着她。
吴二郎出去了,没带粮食。非常光棍的表示柜子钥匙在他媳妇那呢,他也是没办法。
而李娘子也理直气壮,说这些天宋娘子母子三吃的都是他家的东西,那袋粮就是伙食费。
什么样的人能在两天内吃掉价值八十斤粮的食物?这就是胡搅蛮缠呢!
哐当一声,吴家大门被推开了,一把斧头被扔出来。
紧接着陈娘子和儿子艰难的半提半拖一袋粮走了过来,她的气色看着不是很好。
所有人看着地上的斧头,一时之间都被镇住了。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内敛老实的女人居然敢这么做。
“做为这个家的大嫂,我今天就做主把这八十斤粮食还给何家了。”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这话不是说说的。尤其如今她还是寡嫂。
果然,这话一出吴二郎夫妻俩都不说话了。外人也纷纷称赞陈娘子这人仁义,有长嫂风范。
李娘子恨极了,但不管在家怎么样,在外边她的确不能有一丝不敬。只得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粮食飞走。
于是瞪了瞪陈娘子,咬着牙使劲鼓动腮帮子。
回去再收拾你!
陈娘子微微抖了一下身子又挺住了,然后在女儿,儿子的帮助下把粮食带到从她出门后就愣住的宋娘子脚下。
她露出一个微笑,宋娘子随即也露出笑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论如何,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她们都要开始努力了,否则只会叫人将她们踩进泥地里去。
那次过后,李娘子再也没在她这讨到过好处。
就连陈娘子也在家中摆出了长嫂的威势,吴大爷也鼎力支持大儿媳。
搞得李娘子只能一次次的在那无能狂怒。
又一次被陈娘子顶回来后,李娘子坐在屋子里,有些想不通。
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大嫂,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了?
但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李娘子用她那不算特别聪明的脑袋瓜思考着对策,发现自己还真没办法。
她说不过宋娘子也接不住对方的招,也不去听听现在自己在外边都是个啥名声了。
而论身份她又压不过陈娘子,公公也站在她那边。
难道自己就要被这两人压一辈子了?
都怪吴二凡这个男人没用,她瞪了眼床上呼噜震天响的男人。
回娘家吗?可她还没蠢到用自己的钱粮养那一大家子。而且自己那几个嫂子未必比陈娘子好多少。
她突然想起自己上次去县城卖米时,那位来买米的男子说的话。
粮食如今在齐州虽不能说是千金难求,但也算贵的离谱了。毕竟不愿去给齐王打战的人多的是,而这些人基本都是些读过几年书的富户。
那他们吃什么呢?有些是家里藏了粮,有些就只能用银子偷偷去找有余粮的人家买。
她带去的五斤米足足卖了二十两呢!四两一斤米,若在两年前这都能买四石有余了。可见如今在齐州,粮食贵的有多离谱。
而对方在跟她交易时,听她说家里还有,下个月再拿来后摆摆手含糊的说道:不需要了,他很快就能离开齐州。
离开?连她这个村妇都知道如今已经不能出齐州了,他要怎么离开?
李娘子撒泼逮住那男子不放,威胁他告诉自己,否则就要去告官。
出于无奈那男人只能告诉了她办法。
齐州西南边有一个叫居璜关的卡口,那里的守备不如其他地方森严,自己又跟那里的守关将士有几分交情。
于是在下个月十六日晚上与那人约好了放他一家老小出关。
只是守关的将士不止他一人,那些人需要打点,所以出去的每人都要出一百两银子。
下月十六?不就是三天后了么。
李娘子趴下身从床底一块石板下掏出一个布包裹,又从房梁上拿下来一个灰扑扑的荷包。
布包里裹着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和六两多零碎银子,荷包里有一张面额为五十两的银票。银票是她为了方便藏匿和携带,特意去换的。
这些钱中的四十四两她嫁到吴家十一年来攒的钱,至于那么多钱是怎么攒到的?
真以为她每次大包小包提着走都是送给娘家的啊?当然是辛苦跑一趟镇上卖掉再随便留点带过去咯。
而且吴二凡出去做工拿回来的钱,大头都在她这呢。
上次葛大娘翻到的二两多不过是她专门放在柜子里,给自己的“大钱”做掩护的罢了。
而另外那三十二两是这几个月来她去卖米得到的。
除了那次的五斤其实她还陆陆续续卖过一斤和两斤,而这些米都是她趁着夜色每晚去厨房柜子里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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