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静怡到没有因为王少跃的打趣再恼怒什么,因为她觉得这句是有些美的。
“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这句实在是显出了那种梳妆时慵懒的样子。她没去想词句美不美,她觉得词句那种意境是非常美的。
懒起二字,就能够看出来所描写之人的慵态,而后面的那句弄妆梳洗迟的“迟”二字,虽然是在说梳洗晚了,又何尝不是再说那女子的慵惫。
孔静怡问道:“夫君可记得全词的具体内容吗?”
王少跃不假思索地说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孔静怡说道:“这可是专门描写女子梳洗打扮的词吗?”
王少跃说:“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了。而且这里面没有任何对自己命运的慨叹的。”
孔静怡说道:“那就是一句绝佳的词句了。不像父亲那首青玉案一样,看起来像是在偶遇女子,其实是自己的牢骚。”
王少跃记得孔克玄好像是填过很多首《青玉案》的,他想了想,记起是那首了,于是他说道:“是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
孔静怡说道:“是的。父亲在给我的草稿中标明了一些东西,像是什么哀怨、志不得诉,还有什么自己此位不堪承其才。他总是会在自己的诗词里抱怨这些内容的。”
虽然听着孔静怡的语气有些好笑,但是王少跃没有什么想笑的意思,他说道:“岳丈大人在那个位子很是屈才。”
就算孔克玄不适合当官,大临官场不重视文名,可以孔克玄大临文坛领袖的身份,就算不去礼部当个侍郎,最起码能换个国子监的祭酒吧。就算办事不利,祭酒也当不上,那总能够混得一个司业的职位吧。何以至于连一个典簿都混不上,还是个九品的小官。
而且大理寺可以说得上是和平帝以及靖天司交好的,如果不是这一点,恐怕孔克玄连一个普通主簿都混不上。
因为高泓安的事,孔克玄作为高泓安的女婿,应该也在“诛九族夷三族”之内,但是因为孔克玄还有一层身份——孔家家主,所以就得以幸免。
但是这也导致了他几乎不会有任何仕途上的成就,平帝是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任何不妥的,因为孔克玄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可是没办法这么做,因为有个人一直在用某件事情威压他,如果他敢继续重用孔克玄,那个家伙一定会下手的。
他或许不会对孔克玄这件事在动什么手脚,但是他会让他的那些爪牙对平帝死谏。而且平帝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孔家人可以重用,但是孔克玄不可以。
如果重用孔克玄的话,就在代表着再与全天下的人说,我平帝这个人脾气好,孔克玄家里都有人刺杀他了。他还能以包容之心对待孔克玄,真是位贤明之主啊,那你们所有大臣都一起来吧,没事的,平帝会善待你们的家人。
他们看不见高泓安的族灭,他们只能看到孔克玄被重用。而且君主可以有胸怀四海,心有八川,但是那是有区别的。在地方普通官员的眼里,如果一个君主连被人刺杀都可以忍受,那么那个君主就不是什么有智慧的人。
看起来是平帝一个人的面子问题,确实整个大临的问题。大临是一个国家,皇帝再不堪,也是百姓和普通官员眼中的神,连神都被人践踏了的话。那么大临真的危矣。
王少跃不能理解他们那种见不到皇帝的心情,却能明白他们的那种期盼。在偏远地方的百姓眼里,或许都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哪位,但是他们却依旧保持着对皇帝的敬畏。
在他们眼里如今的皇帝不是很贤明之人,甚至有传言皇帝昏庸无道,但是当他们受灾的时候,官员都会说这是陛下的赈灾。
不管是何种说法,但是在他们眼里卢阳王虽然光辉伟大,平帝虽然有些问题,但是只要平帝还在位一天,那么他们就是平帝的子民。
他们不懂什么叫反叛,也可以叫他们这种行为为逆来顺受,但是不能说他们所奉行的事就是错误。
对于王少跃来说,或许大临很不完美。但是在王少跃的眼里,大临永远是他的故乡,永远是他的家,永远是他愿意以毕生努力去奋斗拼搏的地方。
孔静怡感觉到王少跃有些走神,虽然王少跃手上动作没停,但是动作却没有之前那样的轻柔。
孔静怡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王少跃继续说道:“为什么岳父大人还一直是那么个官品。”
孔静怡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吧。我的外祖父是那位高首辅。”
王少跃说道:“嗯。我知道。”
孔静怡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若是不方便,可以休了我的。”
王少跃继续给她梳着头,说:“怎么,觉得我人好,就想着不要坑害于我?”
孔静怡轻声应道:“嗯。是的。”
王少跃停下手,半蹲下身子,搂住坐在椅子上的孔静怡,轻声地说道:“傻丫头。我说的是我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早就知道了”
孔静怡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父亲说这是个秘密。”
王少跃抱着她说道:“本来想瞒你一些时日的,但是你既然说明了,我也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你记不记得,在你小时候去你外祖父家里的时候,遇见一个在你祖父身边读书的比你大几岁的孩子。”
孔静怡思考了一下,说道:“依稀记得。只是我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都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就记不得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了。但是我记得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来着。夫君莫非就是那个人吗?”
王少跃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那个人。我那时就在你外祖父的家中读书,你的外祖父也就是我的先生。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还会在乎你所说的那些事吗?我不在乎的。”
孔静怡说道:“可是你今年年纪也不大,但我的印象里,那人长得一直就很高。”
王少跃说道:“我比你大几岁,自然会比你长得高了。而且我现在长得也很高。”
孔静怡说:“可是我无法把我印象中遇见的那个人和夫君联系在一起,在我的印象里,那人一直是比较圆润的身材的。而夫君明显得比他消瘦好多。”
王少跃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小时候的时候,确实还是有些胖的,只是没想到孔静怡竟然能够记得这么清楚,于是他说道:“我那时确实是比较胖的。现在瘦是因为前几年一直没在长安城这边。我说过的,我那些年一直在南唐那边。”
孔静怡说道:“那夫君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王少跃在想这些事情要不要先告诉孔静怡,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把这些事情隐瞒一段时间为好,毕竟现在靖天司的身份还是比较尴尬,而且孔克玄的身份是靖天司的一步暗棋。
王少跃说:“我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很大,但是娘子不一样,娘子自小就瘦弱不是吗?而且娘子这些年来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一些小习惯的。比如我记得娘子小时候,就喜欢在吃饭用筷子的时候翘起自己的小拇指。”
王少跃不会告诉孔静怡,自己当年是因为讨厌那个小破孩,才记得这些有关孔静怡的习惯的。
孔静怡说道:“夫君说的确实没错。只是夫君还记得清这么多事。不像我,连有关外祖父的事情都记不得太多了。”
王少跃松开抱着她的手,抬起孔静怡坐着的椅子,让椅子连同孔静怡一起转了过来。
王少跃把手搭在椅子背上,然后和孔静怡说道:“我那时要比娘子大上一些年纪的。而且我自小的记性就要好上一些。”
王少跃记得当年的孔静怡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笨小孩,只是这些年或许是在家里待的世间有些过久,所以就开始多记了一些事情。
王少跃还记得那时候的她虽然很受高泓安的喜欢,但是每次当高泓安想要教她写字的时候,孔静怡记起来总会很慢。甚至还出现过上午教的字,下午就忘得一干二净的情况。
孔静怡这个样子看着王少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说道:“夫君还是站着说话吧。”
孔静怡没有任何怪王少跃的意思,甚至于他还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因为王少跃这个样子其实才是正好说明他在乎自己。
因为王少跃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娶了自己。而且从来没有在自己身前提起过这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