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跃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像他这样的二品武夫,杀人并不难,真正难得是在杀人后逃跑,江湖的厮杀与暗杀不算在这里面。
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能够逃跑其实才是事情最难的地方。毕竟哪怕就算是四品武夫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也能做到和王少跃差不多的地步,但是四品其实无法像王少跃一样做到完美的功成身退,王少跃自身比较特殊的计策除外,姑且算是另一个四品武夫也能想到。
但是这个船上四品武夫,就不止一个。而且很多人没有出手,比如跟在孔克玄身边的那个二品武夫就没有出手,这种事情他不宜暴露的,孔家虽然是圣人家族,但是也是不可以在这种事情上上显露过多的,毕竟平帝在朝堂上的要求,就只剩下限制这件事情了。
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不是孔家的侍卫他只是孔克玄的侍卫。
如果只是一个四品武夫的话,用不上他想要一个人打一百人这种情况,那些侍卫早就出手了。他们还是知道徐家有钱的。
更不要说王少跃的谋划,一般人想不来了。或许这听起来很草率,但是却出奇的有效率,不用担心逃跑时会被人追赶,也可以解决满身的血污这一问题。
本来是因为身份不方便的二品武夫,在看到王少跃从分刀之时到打完一百人才换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出手了。
他发现眼前这个家伙可不仅仅是一般二品的实力,虽然没到圆满,但是老人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打得过他、
这个小子年轻也就罢了,还收着自己的大杀招,他能够看出来王少跃的剑法很生涩。
当然老人不是在说王少跌的剑没有什么威力,一剑一个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但是在老人用剑几十年的行家眼里,他的剑很生,明显就是学了几年的新手,但是在他的剑技和招式很好,好到老人觉得自己除了那几道天授剑术之外就没有到剑技能好过他。
可是老人也看出了王少跃的出剑和出刀的习惯里隐,藏着些用长枪的影子。
王少跃这副面孔的年纪不大,身上的气息更是年轻,虽然他知道年轻之人的枪法肯定不会太过老道。但是他不觉得一个剑技十分出众之人的枪技会差很多。
老人不仅仅赞叹王少跃的剑技,更赞叹王少跃的老炼与狠辣来,他不觉得王少跃的经验浅薄,相反王少跃在有些方法的抉择上,十分的老练,甚至有的人连他没有半点察觉,王少跃却轻易地击破。这让王跌老人没法不赞叹他。
王少跃跳入永安河,依靠着自身的气沉到了水底,王少跃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在水中分散成两部分,然后他仔细观察,向快的那一道血流游去他游得很快,半点不似一个北方不善水性的人。
王少跃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气息的逐渐变弱,知道离那个地方更加近了一些,等到他身上气息不足五成时,他感受到了一阵吸力,他到了。
王少跃将自己的身体背过来,用自己的背部对向地下暗流,自己抱做一团,仅可能地让他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团子一样。
水流很急,不过几息,王少跃就感觉到了一股阻力,他抓紧网子,手臂用力,迅速地将伛偻的身体,变成直立,最后跃出井面,在井口住下看的燕卿恒被下了一跳,这能叫王少跃吗?这要叫王多跃好吗。
谁见过一个人在十余米深的井里跳出,只需要一个借力的。
王少跃跃出井口的一瞬间,就把两仪剑扔到燕卿恒身边,自己迅速地奔向自己之前换衣服的地方。但是即使他跑得很快,王少跃依旧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燕卿恒皱皱头,他感党王少跃这次的情况一定不简单,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血腥味,除了他受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王少跃受伤了,不重,但是也不是轻伤。那群人里有二品武夫,走的是南唐的野路子,但实力不容小觑,因为王少跃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身上的端倪。
所以王少跃和他进行了以伤换伤,而且王少跃是受利的那一方,那人伤得很重。王少跃下了死手,他可没有任何一点放手,竭尽全力,他王少跃不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这件事情,他本来就是受害者,他不管那些或许出于任何目的,在他的眼里,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这个人注重亲情,但他又和这些人没关系。
那艘船终于靠岸了,从船上走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好脸色,换做是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有准备的。这个场面用文字和语言表达起来或者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但是看到过那个画面,闻到过味道的人,才会真正知道那种场面的血腥,才会知道那是怎样一幕人间修罗场。
孔克玄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副认真的样子,脸上依旧是平日里的平静,但是他的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他也只是在强忍着自己的感觉,不让自己吐出来,他是在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点读书人的尊严。
他知道自己是在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那点微薄的脸面,但是他已经委屈求全这么多年了,如果连这么一点脸面都不要的话,他就真的没什么东西好追求了,他已经放弃了太多,总不能连这最后一点都抛弃吧。人活着这一辈子,总要有些东西去追求吧。
人群落寞的地方,有一对夫妻穿过人群,躲开赶到这里的衙役。那个妇人不解地看向自家男人,她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走的如此匆忙。”
男人看向她,右手摸向妇人的秀发,然后温柔地说道:“先回家再说吧。”
妇人不知道自家男人怎么了,但是感觉他今天有些不太一样,所以也就没有和往常一样,一直都是那副泼辣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温顺,只是他一直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像是怕失去什么东西。又像是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
男人突然牵起妇人的手,然后抬起头说道:“虽然今天的月色不好。但是今天的星星看起来很不错。满天繁星点点,好似星河挂满天。”
妇人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但是还是改变不了往日的习惯,于是她说道:“怎么今天还文雅起来了。你一个六七品的不入流武夫,也不是读书人,倒也会说出这种话。”
男人咧了咧嘴,他不在乎自家婆娘在说什么,反正已经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而且今天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拌嘴了。
男人说道:“我也可以说两句文词的呀。毕竟我也看些书的。”
妇人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但是还是啐了一口说道:“呸。你看的那叫什么书啊?除了话本和折子,就都是小说了。你这个家伙是个什么尿性,我还不知道吗?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里看些什么吗。你就算看刘备(刘皇叔)都不会看那些书的。”
男人笑着摸了摸他,但是却在摸了自己的头后,龇牙咧嘴起来。男人说道:“好像我一无是处的样子。”
妇人翻了个白眼,说:“你要不是一无是处,那咱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混沌样子了。最起码也该有个孩子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是咱们两个。”
汉子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想要个孩子,但是他是羽腾阁的谍子,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谍子,是那种死侍,所以他自小就在吃一种药。
那种药会让他的身体机能得到很大提升,会让他这样资质平庸之人,只需要十几年的修行,就能够成就二品武夫。
但是万物有利就有弊,他注定不能没有孩子,也许他在一些事情上面,依旧还是个正常人。
妇人握着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开始有些凉了,妇人一开始没有感觉,但是随着男人的手越来越凉,妇人开始慌神了,即使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但是她终究还是知道一些这种事情的。
她问道:“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快一点。”
男人有些沙哑地说:“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但是我感觉我恐怕和你无法过一辈子了,我很抱歉。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走不下去了。我很累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在瞒着你了,我不是大临人,我是南唐的谍子。我是南唐派来大临的谍子。但是我爱你,我很爱你。
只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可以把我带到衙门去,我在家里的床榻下面藏了自己的身份文牒。
这算是我最后帮你的了,你还年轻,再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
妇人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给我回家。”
男人渐渐没了生气,就像是树上的落叶一样渐渐地消失在了这个人间。他终究是没有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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