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临不仅禁止了草原联盟带武器进入这里,还禁止了自己的商人带武器进入。但是毕竟大临人都是自家人,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调查大临人带了什么东西进去。
而这些武器都被分散地放在了一些地方,许谯雨进入的就是其中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是个粮店,但是里面却是靖天司临时准备的存放武器的地点。许谯雨以前就知道这里有一个据点,虽然她看起来是和秦南一样的普通谍子,但是其实她是整个建昌关第二大的谍子。而她所接受的所谓任务,其实不过是谍子首领和她的私聊而已。她的武夫品级看起来很低,但是那是她的伪装和压她压境压了很长时间,因为女子武夫压境要比男子武夫容易很多,所以她几乎没有付出过任何的代价(王少跃是付出了自己的代价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以后再说)。但是这么多年的销声匿迹,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二品武夫的事实。
二品武夫或许不常见,但是像她这个年纪也绝对不会很少,不然这天下如果连几个勉强比平常人强势一些的二品武夫都没有。
或许像她这样的二品武夫,在这样一个虽然很重要但是依旧极为偏僻的地方来说,很不符合她的身份,可是她却没有半点觉得在这里有什么不妥。因为秦南在,至于那个建昌关的靖天司谍子首领,其实就是这家粮店的老板。
所以最先抱有必死之心的人,就是这个靖天司东北事宜的总首领。他在得到沈均的通知之后,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或许这听起来很让人疑惑,但是这就是靖天司的人。这很让人觉得不值得,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而已,犯得着让一个分管一地的长官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吗?
或许这样的人很多的趋利避害,很多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他不懂得大临,不懂得靖天司。不懂得历代靖天司里的人。
许谯雨看向店里那个笑眯眯的老人,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说道:“您怎么也来了。”
老人说道:“掌柜的都来了。我这个账房先生,还有什么理由不来这里呢。”
许谯雨说道:“可是您也应该知道,以您的身体来这里就是危险的。您不要和我说什么老当益壮。我不信,除非您打得过我。我不想让您犯这么大的险。这里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这里能够安安稳稳地结束,那么这里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子。”
许谯雨说道:“可是您不应该回家吗,您可以在这之后回家啊?”
老人抬头看向天空,然后又低下自己的脑袋,他说:“大临没有人不知道卢阳郡。我就是卢阳郡的,你可能不信,几乎每一个从卢阳郡里活着出来的大临人,有八成都会选择加入到靖天司。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家呢?”
许谯雨还是第一次知道老人的身世,但是他还是无法想象老人是如何抱有这种决心来这里的。
老人知道她应该不明白自己这种情感,所以老人自顾自地,也可以说是解释地说道:“别人都说什么南唐是大临的一生之敌。
这句话是没错,但是这句话也不能说是完全对,因为大临不只有这么一个对手啊。南边那些东西就姑且不论。北方的问题就很严重,尤其是因为北方有长城。所以压力都在西北和东北。
而在十几年前,最严重的就是那场镇岳关之战之前的事。而那场镇岳关之战或许被后人诟病,但是却是最适合大临的行动。
所以我虽然也想见到大临最终占领南唐的那一副盛世景象,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能够解决北方这些事情,那么就永远不会有看见那一副景象的一天。人生或许会有很多抉择,有些事情看起来很不值得。
但是值得不值得,都是由自己说的算的。有的人死在了大临的土地上,有的人死在了南唐的土地上。我死在这里和他们一样,我们既然都是为了大临而死,那么也就都是同一样了。
没有什么哪里的人就为了哪里而死的道理,所以我不觉得自己的死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道理,我觉得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我就可以坦然面对。”
许谯雨点头,她认同这一点,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了。她也可以选择不来这里,但是他还是来这里了,虽然不是十死无生。但是九死一生也不是什么好局。
老人问道:“秦南那小子可安排好了?”
“我已经让他的上司去那边了,那边应该会安排好的。毕竟他们虽然打仗上面不行,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可以的。”许谯雨说道。
老人说道:“那就好。司正那边对于他的要求还有很多,虽然这会让你们……但是因为司正那边出了一些事,所以必须要他去了。”
许谯雨问道:“司正那边的棋也会有问题吗?”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面对身前之事,已经是不能够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是什么结果。不要说司正所谋划的那些远在天边之事。
人算终究还是不能够和天算相比的,所以我们也就不能够这么说。”
许谯雨点头,然后说道:“好了。我也不和您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先去换一身衣服,这身衣服终究还是不能够太大范围的活动。”
老人点头说道:“好了。那你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多呆一会,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什么太大的破绽啊。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突然之间弦绷断了的话。我们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老人随后喊道:“掌柜的去后面歇一歇吧。一会再来对账吧。今天上午说不定还有客人呢。”
门外有人走过,像是对里面的事情充耳不闻。但是那人在心里记下来了每一个店铺里面的话。
老人像许谯雨一撇眼神,许谯雨心领神会。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她走到后面。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你现在出去跟着一个穿着大临衣服看起来很像是大临人,但是举止和大临人不一样的人。听起来是很奇怪,但是你应该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事情。小心一点,不要让人发现了。”
那人低头应允,然后说道:“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快速地出了粮店的门,但是他没有选择直接跟上那人,而是选择先换个地方去跟踪。
在跟踪这件事上面,靖天司虽然自认为做不到像羽藤阁那样无微不至(羽藤阁那不只只是无微不至,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变态了,毕竟每一个被羽藤阁盯上的人,都不可能保证自己的床底下面没有羽藤阁的人),但是靖天司敢说自己的跟踪是全天下最少被人发现的。
就连同样擅长跟踪的羽藤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发现靖天司的谍子,更不要说在跟踪上面几乎什么都不是的草原联盟的人了。
但是跟踪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解决他们可能会发现一些东西,和打不打是没有关系的。
所以许谯雨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如果能够避免这些情况,那么许谯雨就会自己去做了。哪怕是因此只死了她这一个人,她也会去做。但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那是一件注定不会平凡的事了。
许谯雨难免有些紧张,即使她是个二品武夫。她很好奇当年的王昀霁是怎么做到面对数十万大军的时候,都不会有退缩的想法。她现在已经害怕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他们这群人组织三千人的雅儿鲁部,既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进犯大临,为什么不直接就进行打击。
她一开始如何也想不明白,在后面她才开始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虽然还是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是沈均做的决定,她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不是说她是那种愚忠的人,她也会纠正沈均的一些错误,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是自己所不能够解决的。或许不自己去想,是不对的,但是她决定既然已经相信沈均无数次了。也不妨碍再信他一次。
或许会有错误,会有不足。但是那时已经是过去了。今人不论后人是否容易,既然是后人之事,便交于后人自顾自担心。
许谯雨换好一件舒服的衣物,就坐在粮店的后屋里闭目养神。
她就坐在那里吐息,不说一句话,不做一个动作。有个人问自己身边的商户道:“你不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太一样吗?”
另一人应答道:“好像有些安静了。”
暴风雨前,没有电闪雷鸣,没有风声如洪钟。只拥有无限的寂寞,就像是沉默一样。
整个建昌关的北区,都像是暴风雨前的沉默一样,只是当雷暴笼罩这片土地,这里恐怕会成为最糟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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