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沈露华说了声请进,方瑛便推开门进来了。
方瑛给他们行了礼,笑问:“二位公子有些面生,听妈妈说,原本是想要为奴家赎身,倒是叫奴家受宠若惊,可惜奴家命薄福浅,注定要辜负公子的厚意。”
沈露华看她站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相逢乃是有缘,兰惜姑娘坐下说话吧。”
方瑛依言坐下,拿着绢扇又打量起他们,这两人相貌平平,离那日见面过去已有好几天,她每日麻木地在彩云阁中迎来送往,哪里记得住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硬是想不起来。
她哪里会知道,这世上有人会这变脸的功夫至炉火纯青之境,他们两人只不过是又换了张脸而已,她当然没见过。
沈露华不敢自暴身份,谎话早已在心中想好,“方姑娘,其实我们原是辽东大营方将军的手下,此次来京中,就是为了寻你。”
方瑛在他唤她为方姑娘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你们是我叔父的手下?”
片刻的光华自她眼中闪过,很快又熄灭,“我叔父已死,辽东大营也换了人,你们来京也不能替我赎身,一切都是枉然。”
沈露华道:“方姑娘千万别如此消极,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特意筹了一千两银子,却不能为你赎身,姑娘自己可知道这是何故?”
方瑛摇头道:“二位还是不要管我的闲事了,就算可以赎身,我也不能跟你们走,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方家的事,你们还是别管了。”
沈露华与关琅面面相觑。
“为什么?若是背后有人胁迫,姑娘尽管放心,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将姑娘偷偷带离上京,躲得远远的,这世上总有那些人够不着的地方。”
方瑛还是摇头:“你们别再劝说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你们走,二位再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方瑛起身准备离开,沈露华情急之下问道:“方姑娘,当年我曾有幸见过令堂,得她照拂,慈蔼温情不敢忘,不知她现在可还安好?”
方瑛身子一僵,蓦然流下了眼泪,问他:“你认识我母亲?”
沈露华点头:“可否告知我夫人的现状?”
方瑛已是泪如雨下,“我母亲,她已不在这人世了!”
虽早已有这个猜测,真听见方瑛这么说,沈露华还是觉得心口疼痛,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吧!
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她吗?
她还以为,他至少是存有一些良知,怎么能嗜杀到如此地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于他有何妨害?眼前这个如娇花一般的小丫头于他又有何妨害?
“是宋铭吗?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沈露华红了眼眶。
方瑛点头又摇头:“你别问了,蚍蜉撼树,那是自寻绝路,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方家的事,与你们无干,你们别再管了。”
沈露华起身挡住了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姑娘就甘心亲人被这些歹人残害,苟活于世,无动于衷吗?”
方瑛见她挡在身前,竟动手推了她一把,“不甘心又能如何?就凭你们两人,能与那宋铭斗?能与那高高在上的女皇斗?”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关琅上前来拉过她,怕她情急之下,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方瑛趁机开门走了出去。
沈露华呆怔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先留在上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可以吗?”
关琅叹了口气,“当然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可以冲动行事。”
“我知道!”
从彩云阁出来,沈露华说道:“关大哥,你帮我发个消息回去,请我九叔来一趟上京。”
她感觉很多事情,已不是靠她的力量可以摆平,万不得已,就直接起兵,将这些烂人一锅端了他。
关琅道:“等晚上回去再发吧。”
心情虽不怎么好,那一千两银票,她还是决定先还给蒋牧之,省得将他气出病来,耽误他殿试点探花郎。
当两人再次出现在蒋牧之那间院子里的时候,那个俊朗的书生神情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地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二人,呆呆地立在门口。
沈露华不打算再为难他,从怀里把银票拿出来,走上前,塞进他怀里,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蒋公子,我都说了会还你,你还不信,自已看看吧,还是你原来那张,没动呢。”
蒋牧之丝毫没有感激感动的神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噫!这人脾气还真特别!这么大笔银子失而复得,难道不该高兴吗?
沈露华正想教训他一二,忽然从他身上闻见一股香味儿,这香味儿,很特别,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那人就是李姝媺。
难道,她现在当了女皇,还在干着这种龌龊事?这蒋牧之早已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不敢相信,一把抓起蒋牧之的衣领子,凑近了嗅。
“你做什么?滚开!”
那货炸了,推了她一把,见了鬼似的倒退好几步,撞在身后的门板上。
关琅上前扶住差点被他推倒的沈露华,责备道:“你好好的,为什么对他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沈露华对关琅的用词报以一记眼刀。
“你把他拉进来,我有话要问他!”她转身朝屋里走。
关琅拿她没办法,由她吧!上去一把揪住蒋牧之,用脚把院门关上,拖着他进了屋里。
沈露华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抱臂看着失魂落魄的蒋牧之,开口问道:“说说吧,你怎么会与当今女皇扯上关系!”
关琅听得一愣,看她认真的模样并非是在胡说,再看蒋牧之身子一僵,竟颓然跌坐在地上。
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又猛地站起来,冲着沈露华要扑过去,被关琅揪住了后领,嘴里愤恨地道:“我明白了,你们来抢我银票,就是故意让我再去求她,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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