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着这孩子,眉眼之间与自己,确切说与母亲,有三分神似的面孔。黄琼叹息了一声,又摸了摸孩子的头道:“这串念珠,是朕的母亲赐给朕的,这些年朕一直都贴身带着。每次朕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将这串念珠攥在手中,无论在纷乱的心神,都可以静下来。朕将这串念珠赏给你,今后,若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便可以借助他冷静下来。”
见到黄琼亲手带在自己手腕上的这串念珠,这孩子却是一时没有敢要,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祖父。直到祖父轻轻的点了点头,才跪下磕头谢恩。待这个孩子退出去后,黄琼想了想,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批书名,递给家主道:“这孩子被家主教育的很好。朕看得出,家主对这孩子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不过,将来,他能不能担得起家主对他的寄托。”
“还要看家主,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要看他自己成长。不过朕以为,有家主这样的祖父,范刀这样的父亲,应该教不出败家子。这些书,都是朕当初像是他这么大的时候,母亲教给朕读的。想必对这孩子的成长,还是有帮助的。多读书好,多读书,才能明事理,懂道理。不过范家毕竟是江湖世家,书要读,但也不要将精力都放在读书上。”
黄琼的话,让家主可谓是五味杂陈,黄琼明确表示,这孩子就是范家的孩子。这孩子,他的确是很喜欢,但是他不会相认。这一点,让家主放下心来。在这孩子刚进来的时候,他真的担心,黄琼会强行将这孩子带走。这孩子,虽说不是范家真正的血脉。但先不说,自己与范刀在这孩子身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单就这孩子的聪慧,让家主都爱不释手。
说实在的,范家子弟之中也算是人才济济。但家主活了几十年,像这孩子这样聪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无论是学什么,几乎都是一点即透。读书,可以说过目不忘。小小年纪,便练出一笔颜体字。便是范剑见了都颇为有些自愧不如。用教授他读书的那位致仕的翰林话来说,这孩子若是将来考进士。就这个聪慧,将来势必会位极人臣。
自己教他习武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多费力气。无论是内功,还是招式,自己向来都不用教第二遍。只一遍,便理解的清清楚楚。而且这孩子,不仅聪慧,为人也相当的勤奋。每日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不用人督促。这孩子简直都让家主,几乎一日都离不开。有时候,家主在无人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这天家的人,从生下来就比别人聪慧?
而家主现在便经常想,将来越过范刀将家主直接交给这孩子。不提这孩子真正的身份,让朝廷对范家会相当的忌讳。只要范家不太作死,这位主是永远都不会动范家的。就说这孩子的聪慧,家主知道,若是将范家交给这孩子。他也许会做得,比自己,还有上任家主更加的出色。也正因为如此,范家家主现在压根接受不了,黄琼与这孩子相认。
这不单单是范家颜面的问题,更多的是他太喜欢这孩子,一直都当成了亲孙子。当这孩子进来的时候,家主的心当即便悬了起来。生怕黄琼见到这孩子,要与这孩子相认。好在黄琼给出的承诺,让他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家主在听到自己的变相承诺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黄琼什么都没有再说。沉默了一会,一句朕有些乏了,便回去休息了。
等到恭恭敬敬的,将黄琼送回去之后。疲惫不堪的家主,差一点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而走进来的南宫媚,见到家主疲惫的样子,却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抬头看着南宫媚,家主却是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可你不该拿着孩子,来冒这个险。幸好,他还是明白和清醒的,否则真的就难以收场了。范家承受不起,失去这个孩子的代价。”
家主的这番话,南宫媚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本自己隐瞒得很好的秘密,在自己这位公爹面前什么都不是。看着家主苍老的面孔,再想起家主一直待自己如亲女。心中傀异的南宫媚,不由得双膝跪倒在家主的面前。只是就在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家主却是摆了摆手。亲手将她搀扶起来后道:“记住,他就是范家的长孙,除了范家的长孙,他并无其他的身份。”
“我早就说过,他就是将来要接掌范家的长子长孙,更是刀儿的亲生骨肉,也是刀儿的唯一儿子。有些事情我希望孩子,永远都不要知道。孩子,这些年也苦了你。要是没有你,范家上下估计坟头都草木以长了。所以,你也不要太过于愧疚了。如今范家门下诸子弟,生活日益奢华,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好好的管教孩子,将来范家的一切就靠着他了。”
说罢,摆了摆手示意南宫媚离开后,家主却是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对南宫媚将孩子打发进来那段插曲用意,家主却是清楚的。她是担心,某些事情会激怒那位主。那位主对范家,最近这一段时间对西域情报不及时,以及其他诸多事情上,已经很不满意。虽说经历了自己的解释,可南宫媚不知道自己的话,黄琼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晚膳之后,那位主与家主密谈,南宫媚一直担心,黄琼会在这个时候做某些文章。家主年纪大了,虽说人老精鬼老灵。可一旦应对上出了错,很容易给范家惹来大麻烦。所以,她才将孩子打发进去。就是盼着黄琼,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千万别找范家的麻烦。南宫媚的用意,家主又如何看不出来?但尽管知道,南宫媚为了保护自己,但家主依旧很不满意。
他真的是担心,那位主见到孩子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个孩子,实在是太优秀了。范家需要一个能力超强的未来家主,可那位主更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若是那位主真的光明正大的将孩子抢走,范家又能如何?到时候,不仅范家声誉会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而且会失去一个苦心培养的继承人。失去了这个孩子,家主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在那位主,还是知道南宫媚的苦心。虽说眼中对那孩子的喜爱,便是自己都看得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显露出来。而且最终的态度,也选择了尊重范家的决定。这让家主,才最终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彻底的稳了。在南宫媚离去后,家主疲惫的捏着自己鼻梁。尽管很是疲惫,但却依旧不敢去休息。毕竟圣驾就在他们家,他又敢轻易休息?
而这位家主,其实又哪里知道,黄琼此次选择范家作为驻跸地的苦心?一儒二农三兵四匠五商。这第一等人,自然是儒生,说白了就是官员和读书人。而其中到了本朝,又是以进士及第出身的官员,地位远比举人选官,或是捐生出身的所谓杂班官员地位更高。接下来便是农夫,日常辛苦劳作都未必果腹的农夫,实则地位还是相当的高。
但所谓的排在第二位,也不过空有一个名义上的地位罢了。实则,基本上稍微有点钱的,就能将他们欺负的死死的。便是地位远低于他们的商人,都可以将他们视为鱼肉。三兵四匠就是兵和匠。地位最低的,便是商户了。在开国之初,哪怕你身为商人再有钱,但也不能穿绫罗绸缎。商人的子弟,在高宗年间之前,曾经一度是严格严禁考进士的。
参加科举是可以,但是到了举人之后,就不允许再考了。商人子弟,更不许参加举人选官。官员不许与商人结交,一旦发现即行罢官。只是到了高宗年间,商人子弟才允许参加殿试。但别看商人出家的官员,身后又大笔钱财支持和铺路。但即便是进士及第的出身,依旧不许做到三品以上的官员,不许做路府掌印正官。不许做监察官员,不许做学政。
如今现在社会风气日益奢华,法禁也越来越松弛,穿什么倒也没有人管了。但商人子弟做官,依旧很多东西不许碰。可依旧说明,商人的地位很低。哪怕那些官员,每年从商人手中收取大量的孝敬,可与商人的关系,依旧不敢败在明面上。在大齐历代皇帝看来,商人手中有着大量的钱财,若是在让他们有权,在天下有地位,那这天下还要皇帝做什么?
再加上官商勾结,大肆鱼肉百姓,谋取暴利。商人在拉人下水方面的手段,更让大齐历代皇帝很是反感。尤其是再加上,那个桂林郡王府,更让皇帝对商人充满了厌恶。大齐的商人,历来都是官员用来牟利的工具罢了。而黄琼当初南下,虽说也住在范家,可却是微服私访。他驻跸在范家,便是襄阳府的大小官员,都一点不知道。
范家迎驾,可以说迎了一个寂寞,可谓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而这次黄琼御驾回京,可谓是光明正大。身边仅仅护军,就带着曹锐的两万军马。千军万马,护卫着皇帝回京,可谓是天下皆知。而黄琼放着襄阳府诸多的明园,以及襄阳知府衙门不住,而选择了范家驻跸。就是要向天下显示,朝廷如今对商人的重视,为下一步变革做准备。
只是黄琼的这番苦心,家主自然一时还不明白。他还以为,这位主是为了某人才来范家的。其实若不是准备下苦心,扶持商人,黄琼又岂会因为一个妇人,驻跸范家这样一个商人世家?他是当朝皇帝,一举一动代表着整个大齐施政的风向。驻跸在什么地方,那可不是随便决定的。哪怕范家在热情,再煞费苦心,黄琼也不会答应来驻跸在范家。
范家是想着借着,皇帝驻跸在范家,抬高自己的地位。免得某些方面,在将来找范家的毛病。可黄琼却想着,驻跸在范家向天下人表示一些,朝廷下一步的施政的方针。扶持商人,将来以商税取代越收越少的农业税,减轻农人的负担,这才是黄琼下一步的想法。天下富,才是真正的富。毕竟天下,还是农人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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